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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姜晏,闻阙独自在茶室呆了很久。
他执笔落墨,在纸上勾画许多姓名。太子,叁皇子,姜氏,宿氏,魏安平,裴寂。密密麻麻的朱线纵横交错,串连起一个个错综复杂的势力。
裴寂意图策反魏安平,与其共谋大事。然魏安平困于洛阳,安顺大军与此处相隔千万里。即便要利用密道攻陷宫城,也需花费漫长时间。
叁皇子司晨觊觎帝位,蛰伏多年,得诸多世家大族支持。但这种支持并不牢固,不少家族摇摆不定,若太子能在朝堂稳稳立足,他们定会表态尽忠。
至于宿氏。
宿永丰在世时拥护太子,如太子亲师。因此,即便宿永丰病逝,世人眼中的宿氏也不会和司晨沾上关系。清远侯姜荣昌待宿成玉青眼有加,未必没有这层原因。
但宿成玉选了司晨。
和两头倒的墙头草不同,宿成玉一开始就择司晨为主。此人心性甚是冷厉,没有被清远侯府的利益所迷惑,明明安分守己与姜晏成亲便能顺遂一生,却将赌注押给了更危险的司晨。
因为只有司晨这条路,能让宿氏彻底翻身。
司晨成,宿氏荣。司晨败,宿氏亡。
闻阙手中的笔停顿须臾,在司晨的姓名处重重画圈。
按姜晏的说法,他前世早亡,自尽于宫墙。彼时魏安平和裴寂还未起兵,太子司澜与叁皇子司晨尚在明争暗斗。朝堂还是那个半死不活处处危机的朝堂,他身为寒门丞相,往议政大殿一站,便是牵制各方势力的那根定海针。
他不可能突然生出死志。
除非发生了什么事,他不得不死。
叩叩叩,轻微的敲击声打断闻阙思考。叶舟进来,双手呈一份名贵请柬,神情微妙。
“怎么?”
闻阙问。
“是那位送进来的。”叶舟解释,“大人请看。”
闻阙接过来,打开请柬,瞧见几行潇洒墨字。内容颇为随意,天气晴好途径茶肆,知此中有贵客,不便打扰,改日请赴桐花宴把酒言欢云云。
叶舟轻觑闻阙脸色:“方才已经查了,大人行踪之所以暴露,是叶蜂出了纰漏。叶蜂……以前向来稳妥,近几个月与那位殿下有了来往,故而被套话。”
叶蜂是闻阙的随行护卫之一。
闻阙位高权重,自然少不了护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能长期留在他身边的,都是极其忠诚的武者。
叶舟道:“叶蜂已自行领罚。”
闻阙淡淡嗯了一声,将请柬扔在旁边,继续勾画朱线。红底描金的请柬歪歪迭着,露出边角落款。
——陵阳。
又是一个大晴天,姜晏带着叁姊出门,去香云坊挑布。
她在家里待得腻,瞧见程无荣就心烦,看朱鹭也烦。球球怀了崽子,整日懒洋洋地不爱动,姜晏没法闹它,因为姜叁衣裙素淡,便将人拉出来挑布料做新衣裳。
姜叁娘不爱出门,上次出来,还是一个半月前。那时姜晏带着她相看男子,侯夫人挑的四家郎君长得都有模有样,然而亲自观察一番,便教人极为失望。有的喜欢玩弄婢女,有的眠花宿柳,还有个男女通吃蓄养娈童的。
侯夫人自然也不乐意这样的人家,全都否了重挑。姜叁娘求清净而不得,整日在家恹恹的,仿佛看破红尘。
姜晏把人弄到香云坊,却不耐烦挑布匹花纹,只将顺眼的缎子扔给叁姊,要她自己选。
姜叁娘只好定了颜色最简单的两匹。
“晏晏没有喜欢的么?桐花宴要到了,京中许多贵女都在准备头面呢。”
桐花宴?
姜晏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的确有这么个宴会。好像是先帝在位时搞出来的玩意儿,日子定在秋分时节,洛阳城中未婚未嫁的年轻男女聚在一起谈诗论道,舞剑鼓琴,可以闹到月上中天。
归根结底,就是放开了玩。
“不是这样啊。”姜叁娘听着姜晏的解读,好笑又无奈,“桐花宴毕竟不是上巳节,能赴宴的年轻人,都是有些底蕴的。”
要么有才,要么有钱。
家世,才干,容貌,便是赴宴的资格。
“桐花宴四年一次,上次有士子论辩极为出色,被太子相中,做了近臣。”姜叁娘扯扯姜晏袖子,压低嗓音道,“这次……听说陵阳公主要来呢。”
陵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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