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晔儿安静地躺在舒伦怀中,含着手指,流着口水,睡地香甜无比。
弟弟睡得就没这么安稳了,时不时咳嗽两声,咳得厉害时小脸憋得青紫,喘不上气来,细弱的咳喘声听得人揪心不已。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次日一早,天刚刚亮,他们便准备启程前往洛城。
雅尔海晴细心地将所有干净的被褥都铺在了舒伦他们驾来的马车里,才小心翼翼地把从头到脚都被他裹得紧紧实实的天权抱上马车,搂在怀里,舒伦背着晔儿,抱着宝宝,坐在他的对面。
临出发前,希奥先把驿站收拾干净了,才纵身跳上马车,驱车前行。沙漠中的驿站是往来的旅人注脚休息的地方,他们离开后一定很快又会有人经过,留下一片狼藉可不行。
因为顾及到天权和宝宝们的身体状况,他们这一路走得比较慢,直到过了午时才抵达依兰喀真位于洛城的家。
依兰喀真本来已经做好一切准备,却不想海晴竟然带来一对双生子,情急之下只得把自己女儿兰格儿小时候穿过的旧衣服、用过的旧棉被全都翻了出来,给两个小侄儿使用。
希奥则让依兰的夫君夏布埃尔又回了一趟驿站,将他们之前用掉的食物、清水和柴火补充齐全,以便下一个经过那里歇息的旅人可以使用。
两个宝宝有依兰喀真和舒伦的照顾,雅尔海晴极为放心,整日里便只顾着守在天权身边。
“真的没有关系么?”雅尔海晴望着被他强行拖来给天权诊脉的希奥,急切道:“他那天明明已经醒过来了,怎么又会昏睡这么久?是不是……”
三天前,天权曾醒过一次,瞧了眼两个孩子,问清小宝宝的出生时辰是在日落时分后,给他取名为暝儿。
由于此前失血过多,受创过重的关系,天权的精神仍然很差,整个人显得十分疲倦,醒来不一会,很快又沉睡过去。
天权醒过来后,雅尔海晴本来以为他就没有危险了,谁知他这一睡又是三天三夜不醒,吓得他把正在给两个宝宝洗药浴的希奥拽了过来。
“你别着急,天权已无性命之忧。”希奥打断了雅尔海晴的话,道:“只是他这番遭遇难产,又是双胎,身子受损过重,一时难以复原,自然需要休息。”
“真的么?”雅尔海晴盯着怀中一脸苍白,毫无血色的天权,担忧道:“可是他的脸色还是这么差,而且身上也好冷,真的会没事吗?”
“那是自然。”希奥安慰道:“他失了那么多血,元气大伤,身子当然是虚冷的,又不是跌打损伤,就是灵丹妙药也不能完全治这个病,还是要慢慢调养着才能缓过来。”
“希奥叔叔也不能完全治好天权么?”雅尔海晴追问道,虽然他很清楚得到肯定答复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果然,希奥斟酌了半晌,方迟疑道:“他的心脉折损过重,痊愈已无可能。不过只要日后悉心调养,应如常人一般无异。”
“我知道了。”雅尔海晴垂首道,这样的答案他其实并不意外,早在六年前晴儿出生时,君妃就已经说过类似的话。
初时从舒伦口中听闻晔儿和暝儿的生身之人竟是天权,依兰喀真百感交集,惊诧不已。
她没想到海晴最终会和当年那个在不经意间闯进他们平淡生活的少年走到一起,她更没想到那个看似冷漠的王朝皇子会为了她的弟弟不惜以男子之身受孕生子。
依兰喀真也说不清楚自己对天权究竟抱有怎样的感情,对于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农家少女而言,童年时代那场意外的邂逅是她人生最初的懵懂和最美好的回忆,然而,所有关于幸福和快乐的记忆都在她十二岁那年戛然而止。
那一年,阿烈古琪麾下的赫提铁骑突袭朔州,拿下了胤王朝的北大门——凤台关。
一时间,清江两畔战火连绵,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曾经平静安详的生活不复存在,依兰喀真全家离开了胤朝地界回到西列斯人世代居住的乌兰湖一带,而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为了对付贺兰陵率领的二十万胤朝大军,阿烈古琪竟不惜命令士兵向湖中投入大量病死的牲畜,导致乌兰湖附近所有的村庄都发生了瘟疫,依兰喀真的父母也先后患病身亡。
为了防止瘟疫扩散,阿烈古琪下令焚村,如果不是在最后一刻被阿摩司和希奥所救,她大概也会成为那场无妄之灾中的又一缕冤魂。面对惨死的双亲和不知所踪的弟弟,复仇从此成为依兰喀真生命的唯一目的。
五年之后,依兰喀真终于觅得机会混入位于喀颜西郊的秋狩猎场,其实单凭她的身手,想要顺利进入守卫森严的狩猎场几乎就是不可能的的事,所以当那个盲眼琴师告诉她,他可以帮她时,依兰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依兰喀真不知道那个琴师其实不是盲人,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更不知道他的目的,不过这些对她来说也不重要,他的身份和目的与她无关,她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她要阿烈古琪死。
行刺失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依兰喀真清楚地知道,那半寸的差距是她一生也无法逾越的障碍,不过她不怕死,甚至对死亡充满期待,她经常会想,她的阿爹,阿娘,还有弟弟,他们一定等她很久了。
可是依兰喀真没有死,昔年萍水相逢的少年以最奇特的方式留下了她的命,直到那时她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她不想知道,也不想感激。
对于当时的依兰喀真来说,活着并不是一件比死亡更幸福的事情,那一夜的经历是她一生也无法忘记的噩梦,那个时侯她甚至忍不住恨他,恨他为什么要让自己活下来。
就在依兰喀真万念俱灰的时候,雅尔海晴出现了,他救了她,并且告诉她,不管有没有血缘之亲,她都是他的姐姐,他想要她活着。
世界上有这样一种人,他们是最脆弱的,因为他们永远都是为别人活着而不是自己,他们也是最坚强的,因为只要还有一个人需要他们,他们就可以顽强地活下去,很显然,依兰喀真就是这样的人。
熬过最初的绝望之后,依兰喀真遇上了她的夏布埃尔,英挺俊朗的青年是泽兰沙漠最好的猎手,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耳畔说着他爱她,他说她是他最美丽的天铃鸟,他说他要她做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她终究是应该感谢天权的,每次逗着自己美丽可爱的小女儿,依兰喀真都会这样想,如果当年她真的死在阿烈古琪手上,那么后来所有的幸福都将不可能在她的生命中出现。
“阿娘,你在想什么?”兰格儿好奇地看着失神的母亲,道:“晔儿弟弟在哭。”说着拼命把依兰喀真往床边扯。
依兰喀真回过神来,她疾步走到床边,只见晔儿正大声地哭闹着,两只小手也已经从襁褓里伸了出来,在空中不停地挥来挥去。
依兰把手伸入襁褓摸了摸,感觉一阵湿滑,知道晔儿是因为尿湿了才哭闹,于是拿出干净的尿布来为他换,兰格儿眨着碧蓝的大眼睛在一旁认真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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