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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晓得什么?佛祖知道我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安身小财,心情好了还会显灵保佑我中个特码咧!”
泳柔一看,印制模糊的非法小报上一副小小黑白图画。阿嫲说:“你看,一棵树,三只鸡,是买13,还是买31?”
“那怎么不买属相鸡?”
“对哦!对哦!属相鸡……那是5,17,29,41……三只鸡,会不会是买第三个,那就是29咯?”
泳柔又问:“那一棵树怎么解?树上两只鸡,地上一只鸡,由高到低,是21。”
“也有道理,也有道理……”阿嫲念念有声,使唤大野:“阿野,你去给阿嫲拿支笔,把你阿柔姐讲的都记下来。”
“阿嫲,你再看这棵树,左边三杈树枝,右边四杈,加起来是7,还是34?”
“那这下难了,这么多种可能……”
“所以嘛,”泳柔接过报纸,“不管他开哪个数字,用结果推过程,总能找到个解释。佛祖听说你信这种非法报纸,都会被你气死!”
阿嫲当然也知这荒谬,自己被逗得直笑,拍打着她的手臂讲:“佛祖都成佛了,不会死啦!你们这些小孩,书读得多,反而无趣!过日子总要有点念想,阿嫲一次才买5块钱,输不成穷光蛋!你中午去哪家吃饭?去你大伯家?要不要在这里吃一点?”
(作者注:如看不懂本段内容,请看作者的话。)
泳柔顶着滑稽的新发型告别了阿嫲的理发店,没有直往大伯家去,而是穿过村子,走过装着大喇叭的村公所,走过塌掉的旧宗祠,走过一幢又一幢高不过三层的村屋,一直走到望见了村子背面的海岸线,海岸线向北弯折,从地图上看,小岛恰是在此处凸出来一个角,角的尖尖处有一个“海之角观景台”,还立了一座白色灯塔,站在方口村的边缘看,灯塔并不巍峨,太远了,走过去要一个多小时,灯塔对于方口村的孩童们来说,就是童年冒险的最远方。
她沿着海岸线往海之角的方向走,天光刺得眼睛半闭,晒得脚背发暖,走了一小段,就看见前方远远迎面走来一个谁,无需看清,她就张口喊:“姑!吃饭了!”
对方脚步放缓,她踩着拖鞋飞奔而去,一下紧紧拥住,伏在平静的肩头,说:“姑,你还有我。”
“说什么?”方细摸摸她的头发。
“你放心,我不会不要你,不会把你丢掉。”
方细失笑,“你就算想,准备怎么把我丢掉?走,吃饭去。”
方泳柔松手,转而挽住方细的胳膊,“姑,你想吃什么?我有攒钱,我给你买。不然,我们去圣伯公庙那边吃鱼肠米粉,还是去妈祖宫,妈祖宫旁边有个阿婶卖蚝仔烙。”
“妈祖盯着烙的会比较好吃吗?想吃蚝仔烙,回家找你爸不就好了?”
“那你想吃什么嘛?我们去县里走一走,去光耀他们学校门口买手抓饼和炸鸡柳。”
方细发现了泳柔的新发型,拿手指拨一拨那短得可怜的刘海,“谁给你剪的?剪头婶吗?”泳柔这才记起这桩窘迫,连忙腾手来捂额头,细姑说:“很可爱嘛。”细姑惯用温柔的口吻来调戏她。“走吧,你大伯姆今天拜神,做了一大桌,需要你去帮忙消灭。顺便,去给我爸我妈上柱香。”
姑侄二人挽着手,走在晴好的海边,方泳柔偷偷侧眼去瞧,细姑的面庞如无风时的海面,无波无澜,什么心事都没有写。
他要把你丢掉,你干嘛还去给他上香?她想问,但又知有些事情是决不能问的,只能等待时间回答。
“你怎么知道来这里找我?不怕我已经走了,害你走到海之角也找不到?”
“怎么可能?你的包还在我手上!你要是害我白走一趟,我就拿包做人质,向你要一百万赎金!”
“一百万就够了?也不是很天价嘛。”
泳柔吃惊地问:“一百万还不天价?”
“也是,对你这小孩子家家来说,一百万就是天价了,就像村里那些小屁孩,还真以为海之角就是天涯海角。”
“你还不是从小屁孩变成大人的?年纪轻轻口出狂言!”
“那可不一样,有些人生下来就知道,海的那边一定有别的陆地,这座破岛不是全世界,有些事情,它说了不算。”
泳柔向海之角的方向望去,“广州是不是往这个方向?”
“广州在西边。海之角朝北,”方细抬手指向灯塔,“往上走,出了广东就是福建,再往上是江浙,上海,然后就是山东半岛,东三省。方泳柔同学,世界很大,你记得要去看看。”
“好,我一定去看,去看看这个世界——”泳柔提起一口气,向灯塔呼喊:“到底是谁说了算!”
“反正不是土地公,也不是妈祖。”
“也不是大伯。”
两个人挽着手一起发笑。泳柔笑嘻嘻地说:“不过,妈祖宫的蚝仔烙好吃,这个妈祖说了算!”
到了大伯家,她们一人燃起三支香,向供在厅堂里的牌位跪拜,大伯姆在一旁注视,嘴里念念有词:“阿妈阿爸,细妹和阿柔来了,你们在天有灵,保佑细妹工作顺利、寻到如意郎君,保佑阿柔学业进步……”她嫁入这个家中,就变成这个家族的母亲,负责在祭拜时守护这与天相连的青烟。泳柔望着牌位默念:阿公,你心真狠,我不要你保佑!你做了这种事,应该上不了天,只能下地府了吧?阿公,你在九泉路上走时,有没有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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