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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珃哭的眼睛疼,头也疼,可是她睡不着,也没有办法控制眼泪,有滴没一滴的,江珃洗了无数次的冷水脸。季芸仙蜷缩在床上,像个木头人。到清晨,江珃已经流不出泪了,她坐在床上背靠着墙,晨光一缕一缕的照亮这个房间。季芸仙忽然动了动,她抬眼看向窗户,失控的笑了起来。她有气无力道:“小珃。”“嗯。”“你知道上次我们打电话,他和我说什么了吗?”“说了什么?”“他说,沉哥和小珃这么快就决定订婚了,我们也得快点,等他这次回来就去见我父母,哪怕他们再怎么不同意,他也要试一试。你知道我怎么回答的吗?”“嗯?”“我说,我才不要嫁给你,你老是惹我生气,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可他说,没关系啊,我喜欢你就好了,抢也要抢过来做老婆。”季芸仙说的时候声音是幸福的,说起幸福的事情人会不自觉回到那个情景中。江珃也笑了,“你记得去年的跨年夜吗,你喜欢烟花,他真的买了好多烟花,那时候其实我好羡慕你们,想在一起就在一起了,他也总是以你为中心。我当时想,如果你们以后能走到最后,那真好,我最好的朋友终于可以开开心心了。”开开心心的活着,有人疼有人爱,有一个正常的家。季芸仙似在回想那时候,她说:“你知道的,他其实是个很傻的人,我说什么他都听。”季芸仙抹了把脸,吸了吸鼻子,忽然不说话了,房间又陷入一片寂静。在寂静中,她们感受了从黑暗到光明的变化。太阳依旧升起,昨天,前天,明天,后天,都是如此,都会如此。“小珃。”她忽然又叫她名字。“嗯。”“小珃…”江珃看着她蜷缩着的单薄的身影,再次轻轻嗯了声。季芸仙慢慢撑起身体,坐起身,和她面对面,她看着江珃,瞳仁里蕴着昨晚无边的夜色,迷茫,沉默,和坠落。“小珃……”“我在。”季芸仙有些哽咽,但她不让自己哽咽,她说:“是我害死他的,我觉得是我害死他的。”“你没有。”江珃下床,走到她面前,想伸手去安抚她,可季芸仙拍着胸膛说:“是我,他不应该认识我的,他不认识我,今天也不会走到这一步。”“芸仙……他不会后悔认识你的。”“他参加比赛前,他和我说,和我说……”季芸仙再难抑制的哭了,“他和我说他要给我买戒指,他会很努力的,他马上要有钱了……”季芸仙抓着自己的头发,撕心裂肺道:“他是傻逼,他才是傻逼,我他妈也是傻逼!”☆、张嘉凯的葬礼在浙州最大的殡仪馆举行,前来吊念的人不多,只是一些车队里的朋友而已。郑锋和周树他们是在早上赶到的,他们都一夜未眠。周树帮着杨继沉处理丧事相关事宜。周树说:“哥,咱们是不是走到头了?”杨继沉:“没有。”“嘉凯突然走了,栀夏在牢里,还剩下我们三个,就是走到头了。”一切都变了,意义也变了,变得没什么意思了。杨继沉抬手捏了捏眉心,声音低沉而疲惫,他说:“别说了。”周树吸了吸鼻子,说:“嘉凯进国家队,我和贺群真的很开心,比你进还开心,他真的很拼,实力也够。那天,他打电话过来,说拿到了曼岛tt的绿卡,我和贺群他妈的当时都能给他隔空放礼炮庆祝,你知道,这是很多华人做梦也进不去的比赛。可我现在宁愿当时把他揍到不能去比赛,我们几个认识几年了,几年了……我都快数不清了。你说,他活得好好的,活的好好的,怎么会死了?”他不是走了,而是死了。杨继沉和周树站在殡仪馆外,夏日清晨的阳光透彻而明亮,却照的他们都出了一身虚汗。杨继沉点了支烟,没有回答周树。周树不依不饶,“为什么要死,缺胳膊断腿,我们做兄弟能养他一辈子的,阎王爷可真会挑人。”周树烦躁的宣泄了几声,一脚踢在树上,树干抖动,落下几片树叶。杨继沉垂着眼眸,一口接一口的抽,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手有点颤栗。周树抹了把面孔,声音哽咽,他说:“他这样,怎么对得起我们,怎么对得起芸仙,留下一摊事,就这么走了,这不是他的作风。”应答他的只有徐徐的微风,而这世界看起来阳光明媚。明媚的他们不知道用什么词语去形容。……整个葬礼季芸仙没有说过一句话,跟着流程走,行尸走肉般,她甚至没有多看张嘉凯几眼,或者说,她在刻意的不看他。张嘉凯从极速中摔出去,撞到旁边的山体,摩托车和人都飞出去几十米,脸和身体都被撞的有点坏,不过请了专门的化妆师,他躺在棺材里,看起来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淡淡的神色漾着一种温柔。他曾这么温柔的亲吻季芸仙,也曾这么温柔的对待他们每一个人。他们手捧着白玫瑰,围着棺材,在音乐下慢慢的走了一圈,葬礼的主持人在念掉词。哀悼完毕,出来几个穿白衣服的人,他们把棺材从簇拥的鲜花从推出来,像是要移到什么地方去。季芸仙愣了,跑过去,死死抓着棺材,她嘶吼道:“你们要干什么!”他们见多了这样的家属,无奈,又心酸,工作人员去劝她,说:“姑娘,人死不能复生,得火化了。”季芸仙觉得可笑,“为什么要火化?他挺好的,你看他,这样子不是挺好的吗?”整个厅瞬间安静了,只有季芸仙尖锐的声音。“他好的很!他还在笑!你们都是瞎子吗?”季芸仙咽了咽喉咙,拉过江珃,“小珃,你说,你说是不是这样?”江珃轻轻拉住她的手腕,对工作人员说:“再等会吧,谢谢你们了。”季芸仙睁着通红的眼睛看向张嘉凯,她终于有勇气看向他。“小珃,我是不是马上…马上就看不到这个人了,再也看不到了?他的头发,他的皮肤,他的手,我从此以后再也碰不到了,是吗?”江珃轻声道:“是这样。”季芸仙趴在棺材上,死命盯着张嘉凯,“可怎么会看不到碰不到呢,他明明就在这里啊。”“芸仙……”季芸仙哑声道:“我想摸一下他可以吗?可以把棺材打开吗?”这个要求,从来没有一位家属提过。工作人员刚想开口,江珃就说:“麻烦给开一下。”僵持了很久,江珃声音冷了点,“我说请开一下棺材,你们不损失什么的。”工作人员默了声,几个人合力抬起透明的棺盖,里面的冷气窜出来,淡白色的气体消散后露出张嘉凯的面容。季芸仙从头到脚的把他看了一遍,伸出手,哆哆嗦嗦的去触碰他的手。硬邦邦的,寒冷的,像冰块像石头。她握住他的手,细细抚摸着他掌心的纹路,最后和他十指紧扣在一起。她握的很用力,可他没有回应她。他以前不会这样对她,他总是会给她最热情的回应,她说一他不敢说二。季芸仙皱了眉,“你又要惹我生气吗?我主动拉你手,你都不要了吗?”回答她的是他的温柔神色。季芸仙气的甩开他的手,他的手臂被带起,又重重坠落,季芸仙扶了扶额头,深吸了一口气。她重新去拉他的手,说:“我就原谅你这一次,下次你还这样我就不理你了。”他不语,但是好像在说好啊。季芸仙愣了很久,她的手指好像也逐渐变得冰冷麻木起来。她忽然失声痛哭起来,像泼妇骂街般,“张嘉凯,你混蛋,你真的不要我了!你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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