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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文男子老羞成怒:“那是他自己不听我的话!我纵有千般智计,活诸葛遇上了阿斗也保不了江山!”
老胡大怒:“你说谁呢?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染坊来了!你有什么本事了?!小子,别听他的,他是不是也要哄你拿钱出来,他为你脱了官司?你瞧瞧他自己现在哪里?自己都出不去,倒能帮别人了!他就是个骗子!”
斯文男子反唇相讥:“我为什么进来的?就是干成的太多了!别人都成了,就你不成……”他机灵地跳下了铺,让老胡的拳头打了个空,两人在囚室里一追一逃,闹了好一阵儿斯文男子终于让老胡按住了捶了一顿!
等他揉着肩膀过来的时候,祝缨手上的垫子已经编了一半了,也宣告了斯文男子今夜没有干草铺睡了。他悻悻地说:“这下好了,咱俩一样了!”说着,摸了摸嘴角,咝,还破了。
祝缨将手里的垫子理起来看了一看,老胡看到了,说:“还凑合!快点干!”
祝缨下了铺,抖抖垫子,将垫子放在铺上,去老胡的铺位拢了一抱秸秆回来依旧编垫子。一道编一道问斯文男子:“文叔,你都干成了哪些案子呢?”
老胡骂道:“贼皮!还要上赶着送上去被他骗吗?”
斯文男子心道:哦,他说没钱原来是不放心!倚着墙,让冰冷的墙壁缓解肩上的疼痛,说:“多的是,我同你说,前门那里,那个打死自家奴婢的,我就教他们全家做证,是奴婢詈骂主人在前,奴婢家人以尸讹诈在后……”
祝缨手上还在做着活计,听斯文男子举出了七、八件他的得意之作,问道:“如果打死了官员,怎么脱罪呢?”
斯文男子吓了一跳,道:“你?”
祝缨将手腕伸到他的面前,让他看清了自己清瘦的胳膊:“我这力气?”
斯文男子清清嗓子:“那个……难!顶好不要自己去干!平民杀伤官员是要加罪的,要是本地主官,更要加罪。要记着,良贱有别、官民有别,往下是减等、往上是加等。不过……”他想了一想,说,“也不是没有办法。”
祝缨问道:“不是说很难么?”
“可以找人顶替嘛!”
“啊?”
斯文男子道:“这就不知道了吧?七十以上、十五以下以及废疾者,犯流罪以下的,都可以赎买。八十以上、十岁以下以及笃疾,犯反、逆、杀人应死者,上请。九十以上、七岁以下,死罪不加刑。哦,对了,连坐的不算。找个老头儿老婆子,或者七岁以下的小孩子,顶了罪,或者自己装个重病将死。多半也能脱罪。不过要小心,做官的人嘛!家里必有势力,私下报复可就防不住啦!”
这些祝缨都知道的,她还知道,犯的时候没有达到年龄或者没有疾病,事发时达到了,也依旧达标论。看到这一条的时候,她就想到了会有这样脱罪的办法和弊端。
她想知道的是,除了让顶罪和重病之外,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然而斯文男子就只有这个法子了,还说:“顶好不要去干。如果有仇嘛,落井下石、借刀杀人都行。”由于祝缨没给钱,也没答应给他钱,他点到即止,不再说下去了。
祝缨道:“哦。”
又聊了一阵儿,晚饭可算是来了!
祝缨也丢下了草垫子,同他们到木栅前一同抢碗、抢饭。晚饭也是没有筷子的,这回祝缨也先接了一碗饭,捧着碗靠墙站着吃。所有的犯人吃饭的时候都小心了一点,有倚墙的,有靠着木栅的,还有坐在铺上的,或坐或站都保持着很稳的姿势。
一顿饭吃完,碗也收走了,一阵香气传了过来,犯人们扒着木栅往外瞅。斯文男子生意没做成,也不好心给祝缨讲解了,其实也不用讲解,因为她已经看到了,两个涂脂抹粉的妖艳女子跟着狱卒走了进来。
女子一个抱着琵琶,一个拿着笛子,狱卒这回还带了个两个家丁模样的人,三人提着食盒,看起来今晚是要热闹了。
犯人们对着两个女人鼓噪着,又有调笑的,还有人脱下了裤子,对这两个女子做出了猥亵的动作。拿笛子的将腰叉,骂道:“老娘见过的多了,没见过这么小的!”
哄!犯人们热闹了起来!都嘲笑这个人,这人登时大怒:“婊子!早晚叫你知道老子的厉害!”
狱卒骂道:“贱皮!都老实点儿!明天都拉去打一顿!”才慢慢弹下了这场聒躁。
老胡舔了舔唇道:“等老子出去,也……”他又有了一点气,骂祝缨:“贱皮!怎么还没编好?”
祝缨也不说话,去他的位置又抱了一抱秸秆,连同草垫子一同拖到木栅前,就着外面昏暗的火把的光亮继续干活。
大狱的深处,单间里,传来乐器的声音,女子在唱曲儿,又有笑声,还有:“满上、满上。”的声音。听得好些犯人心烦意乱的,也有叫骂的。
足有一个时辰,里面酒足饭饱,狱卒和家丁提着食盒出来了,两个女子却没有出来。犯人们骂得更厉害了,有人开始当着狱卒的面讲下流笑话。狱卒笑骂了几声,也没走,与他们一同聊天。
这份快活又过了好一阵儿,两个女子抱着乐器出来。狱卒在两个女子身上揩了一回油,带着他们出去了。犯人们骂骂咧咧,有诅咒里间的人“死在女人肚皮上”的。
外面的狱卒进来巡视一回,骂道:“都不想睡了吗?不睡出来挨打!”
大狱里渐渐安静了下来。
祝缨站了起来,将草垫子放到了铺上,说:“好了。”
老胡将草垫子一铺,又铺了条被子上去,抢了祝缨的那条也没还给祝缨,而是卷了一卷,当成了枕头。
“嘿!不错!”他舒坦了。
祝缨回到了自己的铺上,还是跟那个斯文男子紧铺。斯文男子白天挨了打,比祝缨挨得重多了,正在小声诅咒老胡:“杀千刀的,永远出不去牢门!”之前他可没挨过打,该死的老胡!
咒完了,发现身边的祝缨还没睡,问道:“你又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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