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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曹学谦一睁眼,让他担忧的明天就成了眼前的今天。
八点左右,禾坳村经过一晚的休整,又展露出它的勃勃生机。
禾坳大道绕村而过,一头通向禾坳菜市场,一头连着禾湖大道。
此时,禾坳大道像一条宽大的传输带,正满负荷地传送着各种大车小车摩托车自行车……傍着禾坳大道的一条小渠,正欢乐地奔跑着。
曹学谦走在去上班的路上。
许许多多穿着各式工衣的打工人,都走在去上班的路上。
由这些打工人汇成的“洪流”,因着工衣的不同颜色,形成了一道斑斓的景观:红的,蓝的,白的……成团成片,蔚然壮观……
曹学谦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短袖工衣,也融进了这滚滚的“洪流”,穿过禾坳大道,再跨过小渠。
渠水不识愁滋味,淙淙地唱着欢乐的歌。
但曹学谦却欢乐不起来,他那对深潭似的眼眸透着忧愁。
对,他的眼睛,是忧愁的,犹疑的;他的脚步,也是沉重的,犹疑的,仿佛他面前的某个地方,埋伏着什么危险,让他不敢靠近,不敢往前。
他不急于加快他的脚步,准确地说,他不太情愿去加快脚步,能拖一刻是一刻。但没多久,他还是来到了他要上班的厂房门口。
这是一栋独栋厂房,呈长条形,上下两层。红砖墙,平顶。在厂房的正中间,是两扇玻璃大门。
门的正上方,铸了“顺达塑胶模具厂”几个大字。再往上,有一个伸出去的比大门略宽的四方形遮雨盖。
这就是曹学谦上班的工厂——顺达塑胶模具厂。
现在,工人们正陆陆续续地往厂里走。不同颜色的工衣代表着不同的工种:浅蓝色的是管理人员或技术人员,深蓝色的是普通员工。
很明显,曹学谦不是一名普通员工。
曹学谦厂站在门口,踌躇着。
他看着工友们互相招呼昂首而入,羡慕着他们的坦然和轻松。
可是,他不同。对他来说,跨入这厂门需要勇气。
如果可以,他今天情愿不进去。
他多么地不想把腿迈进去啊!对他来说,今天,是充满变数的一天,是他不太有勇气和能力去应对的一天。
万一,这是他在这个厂的最后一天,他该怎么办?
从他进厂的第一天起,他就不曾轻松过,今天,就更轻松不起来了。
赵东平今天不在,他这个名不副实的助理工程师能不能自保?
这十几天来,他都是在小心翼翼地不让别人看出他其实什么都不会。
他得装着,装着,但装多了,肯定会露馅。所以,很多时候,他还得躲着,避着,尽量少与人碰面。
但正、副两位主管还是看出来了。尤其是副主管老董。
老董常常有意无意地要给他分派任务,他都以赵工(指赵东平)给了他很多工作要做为由推脱了。
每当这时,老董那大而鼓的眼睛就像探测仪似地从曹学谦脸上扫过,意味深长地嘿嘿一笑。那笑声里分明就是:你这小子,我看你能装到哪一天,总有你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
曹学谦小心翼翼地混着日子。
因为有赵东平罩着,两位主管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赵东平是老板很器重的人,况且两位主管自己也有许多技术方面的问题需要仰仗赵东平。所以赵东平带过来的人,他们还是不太敢乱动,怎么样都要给赵东平留点薄面。
可今天,赵东平不在,他请假出去了。
曹学谦觉得自己今天就像是一个在水里面瞎扑腾的戏水人被拿走了救生圈,无所依托,无所凭仗,有溺水的危险。
他预感到大事不妙。搞不好,工作不保。
也许,两位主管瞅准这个机会,已经在厂里面的某个地方,瞪着大眼睛等着他,只要他一进门,就拿他开刀呢。
曹学谦思来想去,心里面很是惶惶然。
两条腿,没有勇气迈进大门,仿佛那大门就是一条生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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