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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日跃过山巅,拂过松风万里,洒落镐京里外。炊烟袅袅桃林深处,堂下落影成双。
行完大礼,姒云在周王之后落座桌旁,徐徐道:“大王明察秋毫,想必早已洞察,自那日落入沣水之后,云儿便不忆前尘,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桃木桌另侧,周王似漫不经心拨弄着腰间桃木串,眸光微闪,不置可否。
姒云抬眸看他,坦诚道:“因不忆过往,云儿对宫外之事充满好奇,昨儿个听宫人提起召和门边有个门洞能容童子出入,姒云心心念念,不若趁夜半无人出宫看看。此行于理不合,还望大王降罪。”
春风挟着桃花瓣翩落堂下,灶膛柴火发出噼啪声响。
若有似无的桃花香里,姒云看见周王微微掀起的眼帘,清冷里若有希冀,仿若漫漫长夜里高挂天际的长庚星。
“既出得宫去,又为何要回头?”
门廊里落下的光亮将桃木屋堂下切成明暗相间的两半,周王所在之处恰在暗里,加之眼帘微垂,姒云看不清他瞳色,一时只当自己生出了太过离奇的错觉。
好似她的试探和出走被洞穿,却又被纵容。
好似他的目光透过这身世无其二的皮相,照见了那缕不为人知的异世游魂。
姒云下意识错开目光,沉吟片刻,轻道:“云儿虽不忆前尘,但自有记忆以来,观大王之待云儿,却不似为美色之故。云儿想,许是之前应承过大王什么,只还不曾践诺,若是就此离去,岂非陷大王于为难?”
“因为,朕?”
低沉音色裹挟春风落入耳中,如同成百上千只小银铃错落敲叩心门,听得人心尖发颤。
莫道春风好,乱人心曲千万端。
姒云按下心中云涌,思量片刻,又道:“还听阿洛提起,因着大王开恩,褒国才能安然无恙。若是云儿一走了之……”
“此事并非如你所想。”
姒云下意识抬起头。并非如她所想?
褒姒的进宫另有隐情?
圆桌另侧,周王已经徐徐开口:“珦大夫受人怂恿,于大朝时妄议井田制。大宰坚称祖制不可违,朝中上下同声,朕别无他法,只得下令严惩褒珦。因你之故,朕才寻得由头放他回褒国。”
姒云两眼圆睁:“大王本就不想严惩珦大人,只是迫于百官施压?”
“你认识?”周王眼里依稀若有诧异,很快又暗敛,摇摇头,突然道,“云儿不怕朕?”
“怕?”
晴光拂照,周天子清俊又分明的眉目渐次出现在光下,清晰展露在她面前。
西周史料不全,后世人眼里的周幽王步步都是错。
可若是细论她眼里的周天子,初相识时只当他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好心推拿却险些给自己带来杀生之祸,而后知晓他幼时的经历,知晓山川林泽税的内情……
周幽王似乎并不如同稗官野史笔下那般不堪。
诚然,她如同每个无从选择的普通游魂,惧怕未知,惧怕人命如草芥的乱世,更惧怕注定却无可抗拒的命运,可若说惧怕眼前这个晨光里的少年,又未免有失偏颇。
“大王能在褒宫安枕,能为云儿干发,能在此时与云儿平坐同食。”
她歪头看向周王,四目交接,眼里倏忽漫出潋滟笑意。
“云儿为何会怕?”
“那日在和宁宫?”
“那日是云儿之过。”姒云摇摇头,“忘却前尘,也忘了大王的忌讳。大王从来谨慎,可那日误以为云儿是刺客,却也不曾痛下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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