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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高处仅笼着一层淡淡轻烟,晚霞渐退,街头又落了满地残叶。
城镇东面一个不起眼的小摊上。一老一小的师徒背着行囊,正坐在街边吃饭。
少年样貌清秀白净,可眼神却有些呆滞,总是忍不住地抽鼻涕。听着临近几桌客人都在热火朝天地谈论着今早街市上有如神人天降的侠客,不解问道:“师父,宋回涯要杀便杀,为何还给他们留个三日又三日啊?是为了给她师父报仇,故意折磨他们吗?”
他比出两根手指搓了搓,自以为奸诈地笑道:“还是说,她跟我们一样,打算找个机会,跟他们要这个?”
一身儒衫的老者曲起指节敲了下他脑壳,想帮着自己这徒弟的榆木脑袋早日开窍,语重心长道:“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这三日,你以为是她留给叶文茂父子细细思量的吗?是她留给这城中,尚有一丝热血的有识之士的啊。”
少年吃痛,捂着额头道:“师父,您认识她许多年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儒生摇头晃脑地说:“她是个只讲小道理的人。”
少年认真问:“什么叫小道理?”
“做人的道理。”
“啊?”少年大感匪夷所思,“做人也叫小道理吗?!圣人也只是在导人向善,做个好人吧?!”
老儒生沉吟道:“在他们眼里,是的。或许是站得太高,看底下的人如同一把密密麻麻的沙砾,踩着都嫌硌脚,就觉得
小道理不重要了吧。”
徒弟擦了把鼻涕,憨厚地笑道:“那她人还怪好的嘞。”
老儒生朗声大笑:“哈哈,天下是有许多人这样说她。可骂她的人也不少。这些年她走过的地方,哪里都是毁誉参半。”
“走吧,收钱去咯。”老者随手从怀中摸出银钱,拍在桌上,“店家,结账。”
摊主捡起碎银,忙追上去喊道:“多了客官!”
老者背着药箱,甩甩手:“今日财神临门,多的也送你了!”
一人不急不缓地朝叶府走去,经门房通报,走进前院。
刚穿过一段错落有致的亭台水榭,叶文茂已从回廊上匆匆赶来,远远便朝他们伸出双手,高喊道:“周神医!”
他乱头粗服,身上血衣还未来得及更换,仿佛一日之内苍老了十年有余,哪里还有前日的意气风发。
叶文茂用力握住老儒生的手,半是请半是拽地将他往里屋带。
老儒生忙道:“老骨头了,急不得急不得。”
人还没迈进屋子,已听见叶观达鬼哭狼嚎的骂声:“我要杀了宋回涯——我一定要杀了那贱人!”
叶文茂闻言亦是眼眶发热,心如刀绞道:“儿啊,爹知道你委屈,爹知道。”
“爹,我错了……”叶观达的表情一时惨痛,一时癫狂,一时痛泣,一时又开始嘶吼,仅存的手死死抓着父亲,好像是只从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我应该早一步杀了她!无名涯的时候我们就该去一起杀了她!”
“好了,好了。”叶文茂按着他的胸口,竭力想叫他冷静。
老儒生默不吭声地上前,打开药箱,从中抽出银针。
叶文茂观他神色,忙叮嘱道:“周神医,轻一些!”
老儒生慈祥点头:“当然当然。”
他声名在外,叶观达也不敢再发狂,安分躺了下去。
叶文茂遣散下人,别过脸,不忍去看儿子身上的伤情,伤怀过后,深思熟虑地道:“明早我就将你送出断雁城。”
“什么?”叶观达憋屈大喊,“难道就那么算了?!”
“我们断雁城里没有能阻得了宋回涯的高手。你又重伤,为父护不住你。她铁了心要杀谁,连谢仲初那等人物都得讳其锋芒,你做什么自寻苦吃?她那日的剑术有多快,你还没吃到教训吗?”叶文茂激动得面皮抖动,“她根本就不是人!”
老儒生暗暗点头。
叶文茂调整着呼吸,解释道:“我送你出城,宋回涯定会追去。她那人素来狂妄,言出必行。我已请了几位江湖老友,三日之内,虽到不了断雁,但可与你在半途接应。我再把门中一应高手都让你带上。宋回涯若是知难而退,我再另做考虑,她若非要自掘坟墓,我便让她血债血偿!”
叶观达心潮澎湃,残忍笑道:“好!好!!等我抓住了她,我要她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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