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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止要拿账本,怎么会托你来拿,薛管家不是和他一道去的吗?”
傅玉行脸上笑意变得意味深长,那种“好自为之”的笑,能让任何人变得犹疑不定起来。“嫂子,你一个内宅人,傅家的事情,何必过问得这么详细?”
这话就是一种警告了,提醒她注意分寸。赵蘅不是不知道,她才到傅家,事情看到了,不管不行,管到什么地步,又需要拿捏,如此在这位二少爷面前就落了吃不准的下风。
万一真是她想多了呢?或许不是傅玉行有鬼,只是确实有什么不方便她内宅女眷过问的规矩。
她将那卷烫手的册子拿在手上,思忖了片刻,还是道:“我既然看见了,就不能假装没有看见,我又做不了这个主。我看,这册子还是等你大哥和薛管家回来,你再问他们要吧。”
她是摆明了要拖延时间了。傅玉行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他冷笑一声,一伸手拖过一旁的椅子,跨坐上去,两只手随随便便搭在椅背上,眼神却阴阴的,盯住了赵蘅:
“大嫂,我叫你一声大嫂,是看在我大哥的份上。你可不要真拈着这点名头声张作势起来。不要说你,你去问问薛总管,那些在我家服侍了几十年的下人,什么时候我傅玉行拿点自家东西,还要看一个外人脸色了?你这么小题大做,是以为可以借着管教我,来树威媚上吗?”他同情她似的,“嗤”的摇了下头。
“可你也不分分轻重,就算要管,轮得上你?你嫁进傅家才多长日子?我只怕你拿着鸡毛当令箭,最后落得个装强充大的名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一番话阴损无比,脸嫰些的,当场能被他臊下两层皮来。
可赵蘅任凭他如何夹枪带棒,脸色也始终不变。
“你说得对,我嫁到傅家不过数月,各种规矩还不熟悉。可我唯独认准了一点,既然要偷偷摸摸趁四下无人潜进别人屋子里去拿的东西,一定就是你拿不得的东西。”
傅玉行彻底失了耐心,站起身,两下里逼近了她。这人平日看起来疏疏懒懒的,一旦阴沉起来,就有种冷冷的压迫感。
“你给不给?”
赵蘅矮他一个头,此刻只能仰着脸,寸步不让。她突然抓过桌上的茶盏,头也不回,直接往门外院子里反手一摔。
院外的下人听到响动,都急忙忙赶过来了,就看到大少夫人和二少爷两相对峙地站在门口。
赵蘅语气也冷冷的,扬声对众人道:“去把老爷叫来,就说二少爷问他要账本了。”
众人不知其意,一时也不敢妄动。
赵蘅也不是真要他们叫人,不过给傅玉行一个态度:她不怕把事情闹大,他也吓不住她。
她对着傅玉行,音调又缓下来,语气还是寸步不让的:“今天这账本,公公说了能给,我就给。”
傅玉行最后看了她两眼,点了点头,抬脚大步往外走。
满院子的下人都连忙后撤,让出条路来。在傅家,还没见过有人能让二少爷发这么大火气。
等傅玉行走了,众人又都看向赵蘅,两手洒在身侧,表情呆滞。
那是一种肃然起敬的神色。
晚上,玉止进门前,已经从下人那里听说了白天的事情。他又向赵蘅确定了一遍经过,然后便沉默起来。
那种反应,让赵蘅以为自己今天是反应过度了。难道她不必拦着傅玉行拿账本的吗?
她这么一问,玉止马上道:“不,你做得很对。账本确实不该让他拿走。我只是在想他偷账本做什么?这个月正是合账的时候,他该不是在账上动了什么手脚?”
傅家的账本分各处药铺的公账和家中私账。公账由玉止主管,各家掌柜分管各号。私账则基本是薛总管在打理——早两年也曾经安排让傅玉行分担治家之事,可傅玉行这人,钱一旦沾手,就是各种挪用赊借,慢慢的也就不让他参与家计了。如今傅玉行无非就是每个月分例钱的时候在薛总管那里走一下帐,他偷账本做什么?
因为对这个弟弟一向的作为很有疑虑,玉止将本来看过的账簿又拿来在灯下翻了半夜。
“查出什么来了吗?你已经坐了很久了。”赵蘅忍不住问,又怕自己什么都不懂,打扰了他。
玉止把书合上,揉了揉眼睛,“没有,每一笔账合起来都没有什么问题……大概是我多心了。其实,如果他老老实实没有闹出什么乱子,自然是一件好事。我在核对时心也是悬着的,真怕他对账目做了什么手脚。”
“你为他也操了太多心了。他既然有能力,按说也该替家里人分担一些,倒却处处让你劳神。”她一时没有注意,说的话便完全站在了玉止的角度,偏向得太明显些。
玉止是从不抱怨的,只是笑道:“晚上又辛苦你陪我熬了这许久。歇下吧。”
赵蘅上前去替他拔了窗销,准备合上窗子。
一丝夜风从她衣袖间挤了进来,溜带起桌上账簿哗啦啦翻了几页。她准备转身时,视线刚好落在翻定的那一页上。“咦?”她定睛看了又看,发出疑声。
正替自己解开衣襟的玉止闻声回头。
账本
第二天一早,傅玉行是在和一众酒肉朋友喝酒打趣时被薛总管急匆匆叫回家的。
管家的表情非常严肃,说老爷有急。
傅玉行一进门,就发现正堂里气氛凝重,堂上站着他父亲、哥哥,和那个大嫂,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他娴熟地意识到这是又在酝酿一场对他的训责。他在心里迅速过了一遍最近做的事情,觉得应该没什么露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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