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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掌心里,孟临殊的指尖轻轻颤着,良久,开口说:“你弟弟不是被送来孤儿院的,他是自己跑来的。”
裘桓不可置信道:“他才那么小……”
“是,就是因为他年纪小,孟妈妈看他一个人淋着雨,才把他带了进来。他淋得湿透,身上也脏兮兮的,可是看穿着也能看出,出身非富即贵,孟妈妈替他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他脖子里挂了块佛牌,问他是谁家的,可他说的颠三倒四,孟妈妈无奈,就把他留下,让我和他住一间屋子。”
孟临殊说着,慢慢冷静下来。
“其实想想也知道,他虽然年龄小,可是也不至于连自己家在哪里都说不清楚,所以孟妈妈后来和我说,觉得他大概是被人下了药。他只在孤儿院待了三四天就被人接走了,走得匆忙,衣服和佛牌都没带上,又过了一个多月,那些人又把他送了回来,送来的时候只有一口气在,办完入院手续,那些人就走了,临走前威胁我们,不许把他送去医院。孟妈妈本来想偷偷去请医生,可出去就看到那些人没有走远,一直在外面盯着孤儿院。
“所以……所以那晚,我一直陪着他。他比上次瘦了很多,但是清醒了不少,喊我小哥哥,问我这是在哪,我告诉他之后,他就哭了,和我说他想回家,想哥哥姐姐了,我把佛牌找出来给他戴上,想保佑他健康起来,他拉着我的手,哀求我说,他把佛牌送给我,只求我如果他的家人来找他,一定要帮他问问,为什么不要他了。”
裘桓咬牙说:“那些人告诉他,是我们不要他了?”
孟临殊沉默下去,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那天晚上他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你的人来查的时候,也查出来了,他送来就死了……那个时候消息没现在这么灵通,裘家在香港丢了一个孩子的事情,又过了大半个月才传到我们这里。孟妈妈当时就知道,有人借着孤儿院,处理这个孩子,可这样的豪门恩怨,我们这种小孤儿院又哪里敢去掺和。
“所以孟妈妈一直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也不许我出去乱说。直到那时你找来孤儿院,我才有了机会,你带我去见爸爸的时候,我本来想问他,为什么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可我看到他的眼泪,我就知道,这件事一定另有隐情。”
车子已经驶入隧道,灯光一盏一盏蔓延至目力不可及的远方,而远方也是一片黯淡无光的黑色,将亮光尽数吞没。
这样晦涩的光影下面,孟临殊的脸也笼罩在大团大团的影子里,裘桓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用力太重,在雪白的皮肤上留下鲜红的印子,可他破天荒的没有将手抽开,反倒反手,也握住了裘桓的手。
两人的手都凉得刺骨,汽车颠簸间,指与指的罅隙摩挲出伶仃的热意,裘桓静静地倚在那里,许久,他才低声说:“我们从没想过不要他……那时妈妈去了,爸爸哀毁过甚,身体也一落千丈,大姐又在国外读书,小弟身体也不好,被送在香港疗养,我时不时去看望他……他有时候想我们了,就自己跑出来,想要去飞机场坐飞机回家。之前都被保镖找了回去,只有那次,我们再也找不到他了……”
窗上拉长的灯影映在他的眼底,就像是一颗眼泪,明亮而冰冷。他忽然问:“能不能让我抱你一下,就一下可以吗?”
就算孟临殊心肠再硬,这一刻,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
裘桓得了允许,便俯下身来,双手抱住他的腰身,将头埋在他的膝上。
孟临殊手抬起来,一时不知道该往哪放,裘桓抬手拽住他的手,胡乱放在自己的头顶,孟临殊指尖轻轻跳了一跳,犹豫着,轻轻地摸了摸裘桓的头。
裘桓哽咽说:“我和他年龄差得不多,他最喜欢和我一起玩。我最后一次去看他时,还保证说,下一次来的时候,会给他带一只小狗。他明明最怕孤单,听我那么说了,就乖乖留下看病……临殊,我真的不敢想,如果最后一晚没有你陪着他,他该有多害怕。”
孟临殊轻声说:“他没有怪你们,只是很想你们。”
裘桓猛地收紧手臂,将他抱得更紧,用力向着他怀中钻去,几乎将孟临殊整个人都压在了椅背上。
孟临殊闷哼一声,却也没有挣扎,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抚着他的头。
车子驶过繁华的城市,向着月亮的方向追去,人世间安静,却有那么多的悲欢离合。
很久很久,裘桓终于松开了手,直起身来,和孟临殊道了声谦:“抱歉,我又让你为难了。”
除了眼睛发红,他已经又成了那个无往不利的裘家大公子,孟临殊转开眼去,只是说:“那块佛牌一直放在孟妈妈手里,哪怕最艰难的时候,她也没想过卖了换钱,生怕会惹上祸事。现在佛牌到了宋冲手里,一定不会是她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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