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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对许诺,我没办法太过冷淡。她于我和我的家人有恩,做太绝,不符合逻辑和人情,我没办法跟任何人解释我凭啥那样对她。可我若由着性子,放任我的情绪,局面很可能就又走到我曾经和她喝着香槟无拘无束的那一夜,太绚丽,太甜美,不受控制,也不该重来。可冷静与热情之间的中间地带,让我拿捏掌握,哦,我处理此类事情的手段就是个渣,太难了。
于是,我能想到的解决办法,无非逃避。且不说,她是不是真的会捧着只生日蛋糕来找我,我要的结果,是无论她来不来找,都必须找不到我。
打定主意,我一边心思安稳,一边又觉着有那么点没着没落的软弱感,忽悠悠,深一脚浅一脚,回去办公室。
又有电话,是老吴,大嗓门,军人特有的磊落痛快,“老方,我在北京,怎么着,听说你去学校……。”
老吴就是曾与我很多次提及许怀远的那位军方重要人物,工作之故,这些年,没少与他们打交道。说起来,老吴也是对我个性上的孤独冷僻,少数持全部包容态度的工作伙伴之一。如今他远道而来,无论从哪方面讲,我都不能不尽地主之谊,约他晚饭。
老吴非常高兴,“老方你请客?哎哟,能吃你一顿难得,我必须到,必须到。”
人家说必须到,我自然必须请,可在哪儿吃?我又秃噜计拙了。
老吴表现出必须吃穷我的果断,“老方,钱你带好,带足哈,地方老弟找。”
这个,可以有,老吴挑的地儿,能见到许诺的机会,应该微乎其微。
老吴帮订下的餐厅挺好,位置闹中取静,装修大方简明,不设堂坐,都包间,老吴满口夸他们家上海菜有多地道,最近又配备时兴的玩乐设施卡拉ok,生意兴隆,一座难求,他可是托了关系才订到位置的。
我对吃穿即使不甚讲究,也不得不说,老吴倒非谬赞,这家馆子菜色确实可心,连佐餐的米酒他们家自酿,味道醇厚。老吴席间捧麦克风,一曲《打靶归来》,气势磅礴,氛围甚嗨。觥筹交错间,老吴体贴,问我嫌不嫌吵?
我直言,“有点吵,但还能接受。”
老吴纳罕,“老哥哥,不过半年多不见,脾性倒变了,照以前,你怕是要找借口开溜。”
我浅笑,没办法告诉他,不是不想开溜,是觉得即便开溜,也无处可逃。
我第三次见许诺,是在这个时候,包厢门毫无预兆被推开,她照例横空出世般大喇喇不请自来,带着她那种特有的,到哪儿都天公地道理直气壮的嚣张。见着我,多数也始料不及,脸上神色,由惊而喜,又由喜转惊,可谓瞬息几变。楞半晌,“老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
对,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我明明是为躲她才来这儿的,怎么会遇到呢?可对着许诺,胸口紧了紧,各种念头,纷沓而至,又乱如丝麻,抓不住任何头绪,末了,只能当做寻常偶遇,“约几个朋友一起吃饭。”此刻,唯一能安慰我的,大概就是之前在电话里跟她扯的谎,总算被自己给圆了。问许诺,“你也约了人?”她穿着麻本色的修身小西装,搭同色同质阔脚长裤,黑色高跟鞋,黑色全皮坤包,头发齐整整束成长辫子,若她不开口说话,够得上名门淑女的标准,我顷刻间猜到她为何在此,相亲!
许诺给我的答案不是这个,“是啊,约了人,可人家爽约。”她袅袅娜娜行至桌旁,笑意温婉,冲我们整桌人欠个身,“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本来是想回家的,可走错门。不知你们发现没有,这里的装修可唬弄人了,每扇门都长得差不多,我也没注意,就闯进来,没曾想老先生也在这儿。”
不待我应答,老吴先接话,“可不是,我进来的时候也走错了。”他眼睛望向我,“老方,不给介绍介绍?”
介绍介绍啊,我莫名紧张,手心又冒汗,心里一个劲儿发虚,生硬,“哦,许,许队长。”
许诺大方洒脱,先冲老吴伸出她好看又有力量的手掌,“许诺,分局刑侦四队的队长,叫我名字或者许队都可以。”
老吴握许诺手,“我年纪大点儿,就叫你小许了,我是吴征……”
我觉着老吴握许诺手的时间有点长~~没人再等我介绍,俱自行认识熟悉,而我呢,我则继续生硬别扭,其实握手就特普通特普通一事儿对不?为何我那么耿耿于怀?我又耿耿于怀于我的耿耿于怀。还有,让我特别不落忍的是,许诺原本粉嘟嘟的苹果脸怎么尖下来了?想初见时,她可是不胖不瘦,秾纤得衷,灼若芙蕖出渌波之态,也没多长短日子,竟清减如此。还有被家里安排去见那些压根与她没关系的生张熟魏们吗?一定很不快乐吧?勉强等许诺跟一桌十来个人打过招呼,我才找着空儿问,“许队长吃过没?”
许诺摇头,眼睛黑幽幽对着我,
我一阵心疼,女孩子不是我们男人,哪里经得起饿?这都快八点了?谁这么过分,失约于她?
正想邀许诺一起,老吴又接话,“吃过没吃过,都得坐下是不是?”他叫他的警卫员,“去,找人给许队长添副碗筷,酒倒上。”
我瞠目,这到底谁做东呢?
多年后,和许诺聊起这一桩,许诺说当时还真看不出我对她的心疼,就见着我眉头轻锁,目光迷惘,满脸的要多不乐意就有多不乐意。不过许诺也说了,应该没人在乎我的那点不乐意吧?反正就我那脸,一年三百六十日,起码三百五十六天都阴着,谁也没指望自个儿好运,能撞上我开晴的时辰,随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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