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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发客（第1页）

与此同时，隔壁院落里尝试修整水运仪的周行露抬起头。

听见梁猴儿心急忙慌的喊声，她同样担忧地推开院门，四人目光相接，还是少女率先反应过来，偏头邀请道：“进来说罢。”

梁猴儿是专门来找付春山的，但眼下看周裴也在，早见识过两人本事的他乐得多找人参谋参谋。

见其面上半点不在意，付春山与裴烬才一起扶着瘫软手脚的机灵青年，一起走进周家堂屋。

红泥火炉重新投入炭火，上面的陶罐很快咕咕冒出白气，腾腾冒着水雾，模糊了周行露秀丽的眉眼。

她取了帕子隔住陶罐手柄，先为看起来下一瞬就要昏过去的梁猴儿倒了一盏。

茶汤并非常见碧绿清透，反而棕红乳白，是补气益肾的陈皮红豆薏米乳茶。

梁猴儿感激地笑笑，先是半信半疑地尝了一口，随后马上就被这温和香甜的口感征服。

等他毫不顾忌地牛饮下了大半碗，才重新感觉自己的手脚有了知觉。

周行露见状，继续抬手给他续上。梁猴儿初时还有些不好意思，但紧绷的身体很快在悠悠茶乳香中松弛下来，浑身仿佛泡在暖洋洋的温水里。

见脸色发白冷汗淋漓的机灵青年好不容易恢复元气，周行露才抿嘴一笑，又给付春山和裴烬添了口味清淡的蒸青日铸茶。

一连串细致妥帖的待客动作下来，少女手上节奏不疾不徐，流畅舒缓，不知不觉就让梁猴儿喘匀了气，安下了心，缓缓说起自己匆匆找来的由头。

原来，连环绑案一结，衙门诸事完毕，衙差们也趁此机会准备轮休一段时间。梁猴儿最耐不住性子，所以提前央付春山排了最早的班，也就是从昨日起，连休三日。

昨日，梁猴儿就在家中睡了个猛觉，直到日悬正中，家里老娘唤他用午食，才堪堪转醒。

吃饱了饭，又将院里水缸提满，梁猴儿在家待得无趣，便溜达去了城外码头附近的买卖街。

溧水县本县规模不大，但因背靠溧水江，上通扬州，下引临安，船运往来便利，水运贸易兴盛。

眼下又是今年水路冻结前最后一次航行，故而近日码头是热闹非凡。南来北往的客船行商们借机汇聚拉扯起一些小型集市，昨日便主推竹器和酒肉集。

有便宜多样的牛羊鸡鸭豚鱼供应，买卖街上自然是人潮汹涌，连附近几个县城村庄的人都来赶集。

梁猴儿刚踏入，就被眼前的繁华缭乱遮迷了眼。

沿街商行布店大门洞开，连两侧长阶上都摆满商摊，檐角相接，酒旗漫卷，或背篓或提篮的行人在其中挑选购买，熙熙攘攘的人流一直绵延到巷口。

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小贩的吆喝接连不断钻入耳中，看得梁猴儿新鲜不已。

正好远处人头攒动处，原是有机灵的贩子见这堪比年集的喧哗，灵机一动打出旗号来说要当场宰只壮母羊来分。

活羊现杀的架势吸引来不少人，羊贩子趁热打铁，从隔壁的竹器摊子上要了把签子，腌渍以后就当场烤起了肉串儿来。

炭火的烟雾夹杂着滋滋的羊肉香，霸道地弥漫在整条街上，直把围观众人勾得找不着北，一个不防就松了腰间的钱串串。

更别说那些拖家带口来赶集的，馋嘴孩童可怜巴巴地扯扯自家大人的衣摆，小腿就像是钉在烤羊肉摊前似的，嘴边不自觉溢出的口水都能装满一兜。

在一众孩子羡慕的吸气注视礼中，梁猴儿三下五下地挤进围观人群，豪气地要了两把夹着葱段的羊腿肉串。

而等他从街头逛到巷尾，身上已是完全没了空当：左臂一串蜜饯甜果金团糕饼，右手一个装着半满林檎果酒的竹杯，肩上挂着好几个圆胖喜庆憨态可掬的竹编娃娃，小指上夹着几串还没吃完的肉串，腰上还挂着好几个带着铃铛的竹香囊。

身上东西多，动作便有些受限，梁猴儿仿佛一片宽扁的叶子，逆着人潮艰难地浮浮沉沉。

等他好不容易错开还在源源不断走入买卖街的人流，刚踏出巷尾半步，迎头就撞上一个温热的身躯。

“对不住！对不住！”梁猴儿赶紧道歉，慌乱地低头展臂护住手里的竹签，生怕扎到对面来人。

“无妨。”幸好被撞到的那人倒也和气，有礼有节地后退半步，为他留出足以侧身通过的距离。

梁猴儿嘿嘿一笑，灵活的手指轻轻一翻，将夹在后指的羊肉签子转至虎口握住，腾出余地来摸自己身上挂着的东西。确认没有打翻遗落什么，他才对着对面拱了拱手，抬步就要离开。

“咦。”却听原本还很好说话的那人轻叹一声，出手迅速抓住了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