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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绸缎铺,楚韵要卖东西,她不想叫杜容和知道,看见街边有卖吃的,跟他说:“三爷,我饿了。”
杜容和看了会儿,道:“前边有家刘记蒸铺,专卖什锦蒸食和各类包子,主顾都是附近不大开火的官宦人家,包子做得跟印出来似的,模样大小都一样,尤其羊眼儿包子,咬开就流油,嫩嫩的有点儿甜,吃起来肥而不腻,味道鲜美。你等着,我去给你多买几个回来。”
楚韵本来不大饿,叫他一说当真馋了,道:“那你去吧。”
杜容和看得直笑,又觉得楚韵可怜,总是一听说吃肉就流口水,可见从前度日艰难,不过以后他必不叫楚韵吃长斋了。
李叔还坐在车上磕瓜子,听到这里,屁股都没抬,说:“少爷,我去买吧。”
杜容和摆手:“不用,她叫我去买呢。”
目送人远去后,楚韵悄悄将荷包藏在袖子里跳下车去了绸缎铺。
她找着伙计问:“你们收不收荷包?”
“收,但得先看看样子。”
楚韵看了眼李叔,瞧他没往里头看,把东西从袖子里拿出来,交给伙计:“你瞧瞧,这样的如何?”
伙计都没伸手摸,远远地看了一眼说:“五文一个。”
一共是100文,楚韵觉着公道,便点了头。
别小看这100文钱,这时米一斤7文,面一斤18文,便宜些的猪肉30文,酱醋油酒合起来四碗才算一文钱呢。极好的棉布衣裳一身300文一件,即便是冬日的棉衣,新弹的也就600文,已足够寻常人家过几个大雪寒冬。
天下物价,只要知道米价和寻常衣裳价,其他便都能猜出一二。
伙计数出一百个铜板,用麻绳穿着递给她。
楚韵仔细数了两遍,她简直要掉眼泪了,这是她从陕西过来后亲自挣的第一笔钱!
用的是老太太留给她的布,就像两人还在乡下相依为命一起卖粮似的。
她珍惜地将铜钱揣回袖子里,又跟伙计打听:“小二哥,你知道银鼠皮么?这个贵不贵啊?”
伙计看出来这小媳妇是个样子货,没钱买东西,还是笑融融地告诉她:“瞧奶奶说的,银鼠皮什么时候下来过?我家奶奶去岁新做了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绣娘都是自己家的不花钱,还用了二十五两哩!”
楚韵的心像掉进一个黑洞,她比划着大小又问了一遍:“这么大的皮子,得多少钱呢?”
伙计道:“你这个大的中等成色值五两,小的这个值二两。只是奶奶切记,买银鼠皮须用银子,这东西比人贵,家里买小子丫头再没听说牙婆不收铜板的,这银鼠皮,人家就只收银子。”
楚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太做孽了!
自己这100文,不能说多,也算不上少了,可连缝制银鼠皮的丝线都买不起。好不好做到大清亡了她都还不上杜家的钱。
想到这个,她出门时脸都是白的。
杜容和大步流星地捧着包子过来,仿佛怀里抱的是一束花。走近一看楚姑娘脸色苍白,以为是饿着了,赶紧挑了一个甜口的,递给楚韵。
楚韵看着包子,又呆了,诧异道:“我能吃两个包子,你买两打来做什么?”
这谁吃得完?他们一共就三个人,至于拿到楚家去,楚韵脑子里就没这选项。
杜容和眨眨眼,道:“你没去过刘记蒸食铺,他家东西好吃,只是里边男人多,又没有包间,不方便带你去,你难得出门,我干脆都捡了一样,要是你吃了喜欢,日后叫李叔出门给你买?”
李叔伸伸腿道:“刚我说去,你还不让呢,哪还有日后?”
楚韵唉了一声,这下不好说他了,只是叫袖子里铜钱一冰,又想起另一件极重要的事,她问:“你是记的帐,还是自己掏钱给的。”
李叔又开始磕瓜子了,刚刚磕的是西瓜子,这回磕的是南瓜子,他觉着两袋瓜子始终得分量一致,边磕边说:“我的青天大奶奶,三爷打小身上就没揣过钱。”
好的,这个包子,又是楚小姐买单了。
楚韵都不想问多少钱了,月底杜太太会告诉她。她挑了四个包子,问:“三爷,剩下的怎么办。”
杜容和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他最多吃四个,还剩十四个啊。
还是楚韵道:“剩下的十四个,我请你吃,就当谢谢你照顾我了。”
楚韵说的是真话,杜容和不知道记账这回事,心里以为是这姑娘拿自己请客的东西回他。
还想着,她对自己似乎已经渐渐熟悉了,都肯小小地用他一笔钱了。
楚韵说完了,便抱着一兜包子坐在轿子里吃,正值春日,时令包子里亦有花汁馅儿的,吃起来甜甜的像玫瑰花酱,她又挑了个豆腐皮包子、两个羊眼包子,一气吃了四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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