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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中所立牌位现下全都挪去了墙角,靠墙摆放,屋中空出了大量的空间,东南西北皆有门窗,全都打了开来。
原本边陲村落对挪动牌位乃是大忌,现下里每日都在死人,苏旎都不需要分析什么就能断定这小小村落中的所有人不论轻重皆已染病。村长亦是爽快人,只听了苏旎如何要求的,如何就办了。
“牌位哪有救人命来得重要”,村长说的这句话让苏旎记忆深刻。
祠堂虽然腾空了,却也花了不少力气劝说家中生病的人全部移居进去,与尚未出现病症的人隔离开来。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将我们分开?”
“是不是要将他们患病了的全都集聚在一处,有个万一你们就好一把火烧个干净?!”
面对村民的激愤,苏旎略有些不安,但是仍然上前一步双手抱拳一礼道:“各位乡亲们,这个病是疫病,群居一处容易一传十,十传百。如若让病患聚在一起,与其他康健之人隔离开来,有助于保护这些还尚未感染的人们。”
其中一个高大健硕的男人,声如洪钟,并不似染病的模样,横眉冷对,跨步上前,“你一个小娘们儿懂个屁!祠堂也被你搅和了,里面供奉的都是我们这村里祖祖辈辈的神魂,来年我们这地方颗粒无收都特么是你这娘们儿闹的!哪年不死人?该病病,该死死!”
那气势惊得苏旎忍不住连连后退,直到背后撞上了一个人,才堪堪停住了。
她连忙回头一看,竟是安义!
安义身材瘦长,脸上惯常的没有表情,双手抱剑在胸前,微微抬着下颌,看向那大嗓门儿的高壮男人,一语未发,他眼神冷漠但是隐隐含着丝不耐烦。
高壮男人虽然身高体壮,可到底不是个傻的,见着那柄剑就有些生了退意。精铁武器到底不是常见之物,更何况那剑柄上还精雕着花纹,那上面所雕刻的神兽他见都没见过。
他站住了身子,脸上气焰却不减。
“这位仁兄,祠堂腾挪出来实在情非得已,总归还是救人最重要。的确每年都会有人自然死亡,但是面对时疫,我有法子可解,就不用死更多人的。”苏旎声音柔和平缓,这村中人人自危,现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控制住病情蔓延才是,是以她也没对这莽汉的无礼太上心,只是略略有些着急,这人在这儿拦着逞个口舌之快事小,耽误功夫是真。
那高壮汉子本来有些打了退堂鼓,不知是不是因为女子的声音柔软,立刻激发他因时疫被困住的怒意,怒目圆瞪,气冲冲地又往前走了两步。
还未开口,脖子上就重重地卡上了一柄冰寒料峭的剑。
那剑沉如巨石一般压在他的肩头上,竟让他脚步顿在原地不得动弹,其上所附的杀意却足以让任何对手心生怯意,那壮汉想说的话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让你们搬,赶紧搬!”
安义平日里说话甚是有礼,又与人保持着距离,惜字如金。如今倒是见了他动怒的模样,苏旎亦是心中讶异,忍不住多看了他手中的剑几眼,只觉那剑光华耀目,锋利异常。
安义简单地露了一手,让边陲只会务农与放牧的百姓变得有些畏缩起来,村中老弱本就不报了活命的希望,能活着的健壮人们也都与那高壮汉子有类似的想法。
一时之间,以武力镇压反对的声音倒是让村民搬去祠堂变得十分的行之有效。
苏旎向安义点了点头,以表谢意,转身迅速地挽起了袖子,在祠堂中熏蒸艾草消毒内外。
这场时疫来的突然,最先开始据传是张婶儿家的鸡,一只接着一只的死。后来就是她家的小孩儿,也病倒了。孩子病还没看好,自己又病了,连带着来她家给孩子看病的大夫也病了。
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的,村中有老人看出来是疫病,可是亦是毫无办法。村长当时想瞒住此事,办法也都想过了,瞒着众人自去请教大夫,拿回来的方子有的能缓解,却最终止不住这病的蔓延。
也请了巫师在祠堂前请神,结果大家都看到了,并无什么作用,死的人越来越多。所以苏旎请他挪祠堂时,他二话不说也是同意的。
村中三百多口人,死了近百人,剩下康健的人更是寥寥无几,天门城中县令早就下令封了村子,村中一片死气,全是默默等死的人们。
安义抱剑守在祠堂门口,陆陆续续地看着村民们拖家带口的进了祠堂中,席地而卧。
祠堂中东南西北皆通风,满堂浓郁的艾草香。苏旎将手中所有的针煮过之后依次替村民看诊,方菱跟随在她身边,手记医案和药方。
一个下午的时间她仍未看完躺在祠堂中的将近百人,直至夜幕降临时,堂中刚点上了灯,她才想起来自己这日竟忙得滴水未进,待她要站起身来时,眼前麻麻黑,腿上一软,就向后倒去,幸而被方菱一把扶住,缓了缓才站定。
安义在祠堂门前抬头见天色晦暗,正是放饭的时候了,便自去村口将他们几人的饭拎了来。回来时沿着村道缓步而行,村中往日里这个时间正是炊烟袅袅时,家家户户上灯开灶,如今却一片黑暗和沉寂,一直走到了路的尽头才见到祠堂中温暖的灯火和交错的人影,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便加快了脚步。
才回来祠堂,恰好见到苏旎体力不支的一幕,脚下一顿,便提步走到苏旎身边。
苏旎一怔,正要抬头去看他,却见他已躬身伸出臂膀,示意她搀着自己的手臂走出祠堂。
三人坐在祠堂门口的台阶上将就着吃饭。一天水米未进,苏旎和方菱都是饿得不行,二人几乎狼吞虎咽般,全无身为女子的自觉,全为了填饱肚子。
这一遭全赖魏烜想得周到,一日两顿饭早已有人在村外做好,时间一到便派人送到村口。村民的饭都是村长张罗着剩下康健的人们一起拎去了祠堂的,一起发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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