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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隐南的死牵连了多少家族与臣子,容洛也不是不知。涉及此事,纵然皇帝权势不定,但总会有无数眼目盯着这天下,以在第一时间告知皇帝有漏网之鱼。容洛发言问卢清和,到底也还是有意的试探。不过卢清和的回答也颇为精明,卢氏与朝堂联手之事他既然敢在容洛面前说出,便证明此事毋庸置疑,有了这样的消息,他是径直模糊了容洛的猜忌,使容洛无法对故交或旧部一事有所决断。
双目相对,容洛静默看了卢清和半晌,良久脖颈微微一垂,算是了然此事。
宁杏颜终是不善应付热情的文臣。与益州的官员叙话一阵,她便如同见了鬼佞似的退回了容洛身旁,催促容洛入宫面圣。而卢清和这厢更是不待他有更多时辰,宦官们牵来车马,他们便得立即领命上路。
容洛对他满腹疑问,只是也无法细查。琅琊卢氏为高门,谢家纵然是长安士族,位高权重,却也不能完完全全与之相抗而不致两败俱伤。且如今她初才回归长安,势力上仍待细细整理,实不该在此时因小失大,乱了根基。
见卢清和翻身上马,容洛收眼,才欲回首朝宫中行去,那厢卢清和便远远唤了她一声。
“大殿下。”有所相似的桃花眸隔空相望,卢清和握着缰绳,饶有深意的勾起唇梢,“莫输。”
最后一句并未说明输赢的对象。容洛偏首睇向他,双眉稍稍一浮,珠瞳中的瀚海平静寻常。并未搭腔,她乘上宦官带来的歩辇,吩咐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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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外四家之一的平家入仕,琅琊卢氏也在今时今日受命任职。或可说是巧合,容洛却总觉得不大对劲。然探索其源头究竟,或许也不该在眼下劳心费力。斟酌以后,容洛便做好了打算,暂且搁置下此事。
今日是朝参日,容洛因此无法首先面见皇帝,只得前去见了谢贵妃。
离开一年七月,宫中的变动也无太多。无非是时日间皇帝又纳了几位年轻女子进了后宫,不懂事的新人纠结党羽给谢贵妃添了堵之类的事情,也不算什么。毕竟此下谢家于朝中根基深厚,权势广大,多少人便是觊觎空置的后位,想算计扳倒谢贵妃,也还得看看谢家的脸色。
谢贵妃对容洛依旧是往日的态度。不过或许暂别,她对容洛亦上心了许多。嘘寒问暖好一阵,谢贵妃告知容洛长安这一年里发生的大事,还未得细细说个分明。皇帝便到了羚鸾宫。
与皇帝见了礼,三人普通地叙了一阵子话。谢贵妃便借着去小厨房瞧鱼汤的缘故,提先离开了大殿。
没了谢贵妃,皇帝也不必在惺惺作态。笑意从脸面上褪下来,皇帝坐于上座,双目在下座容洛身上掠过,沉沉道:“你长大了许多。”
亲近的言语略为刺耳。容洛跪坐下方,步摇随她扬目的动作拂过眉梢。
“还多得谢过父皇让明崇去益州养病。”容洛笑意轻浅,却比刀刃更为锋利,“益州养人。明崇在益州身陷战事,不得不替州官打理边防,安抚流民,亲身捉拿阿骨丹,甚至还需看顾在袁业成手下九死一生的杏颜。父皇说,明崇若再不摒弃以往娇气,早日长成,又如何才能不使自己死在外头?”
宁杏颜遇刺可说使容洛愤怒至极。以往对着皇帝,她尚且会顾及二人身份收敛。但历经此事,她总算认知到了皇帝为了夺权到底会多么昏庸无道——戕害忠良,算计功臣,甚至是丝毫不顾惜百姓地将引外敌入边境!
自然争权无错,她亦会为了揽权不折手段。但是她便是再如何手段狠辣,也从未想过越“百姓”这雷池一步,何况残害忠良。
“朕是皇帝。”皇帝注视容洛,“但此事朕确实有错。是朕听信奸人谗言,未在战事发生之时将你接回皇都……是朕,被恶人蒙了眼。”
一番话说得格外明白。算计与昏庸二事他一条不认,只就留容洛于益州一事假做亏欠。
但容洛又怎不知他虚打太极。双唇一紧,容洛眉间似染冰霜。
“明崇不怪父皇。”指尖微微摩挲,容洛抬眼看向上座,“只是此次益州战事,宁家娘子与诸将士劳苦功高。明崇想替宁娘子求个赏赐——”扫袖一拢,容洛身躯微侧,“请父皇赐宁娘子五品亲勋翊卫羽林郎将之职,以慰她数次深入敌营,得手胜仗之功。”
她入宫前便已打算明白,宁杏颜从未入军中为兵,此次防守是临危受命,按赏赐来说最多不过七品官职与其他加封,与其他人应当是一般待遇。可若排除这个问题,宁杏颜受封应是在正从五品上下。
皇帝忌讳她势力,定不会随意格外恩赐,于宁杏颜便更不可能赏赐高官厚禄。不过她怎会顺皇帝心意而行?他假装不知引敌大宣,她可对此清清楚楚。
“宁家那位女儿从未从军,如此赏赐不合礼制。”皇帝神色稍暗,“倒是你此次功劳极大。朕已让崔诵翁拟旨,加封你食邑一千户,赐‘安国’封号,并允你日后自择夫婿。你若还有想要的,此时便与朕提便是。”
“女儿不要任何,只求父皇厚赏杏颜及益州一众将士。”对皇帝的话语置若罔闻,容洛俯首叩拜下去,“此为女儿与三州百姓心愿,望父皇答允。”
“朕……”
“望父皇答允!”
再三的打断直白昭告容洛决心。但皇帝又如何甘心?不按谋算赏赐宁杏颜及益州将士,无疑是令将士承了容洛的情,令容洛势力更大。且容洛未能死在益州,反声名远扬天下,已致他头疼难休。若再让容洛继续发展壮大,他怕是再难安坐皇位。
但他若不答应——容洛的话中又明摆着透露交易的意味。
右手紧握成拳,皇帝也不再继续慈父的面目:“如是朕答允,益州之事会否从此销声匿迹。”
没有那么多伪装,显然好说话许多。容洛扬首,唇齿夹笑:“是。只消父皇答应,不止明崇这处,其余人也不会泄露一点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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