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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汉王翻白眼:“谁家针用铁线磨?败家!”然后又转身拉开柜门,取出一卷铁线,“当啷”扔在桌上——那铁丝足有筷子粗,表面泛着冷硬的青灰色。
白一一指尖触到铁丝的刹那,心脏猛地一跳。成了!虽然比现代钢丝粗糙十倍,但那股均匀的韧劲儿,分明是正经拉丝工艺的雏形。她强压住上扬的嘴角,故意皱眉:“人力拉不动?”
“我和阿财两个壮汉,差点扯断腰!”
“那就上绞盘。”她轻描淡写地弹了下铁丝,“水车轴上加个木轮,绑牛皮绳牵引——你们锻大件时不都这么干嘛?”
“啪!”
铁汉王一掌拍在桌上,粗陶茶杯惊跳起来,茶水泼出几滴在铁丝上,滋出细小的白烟。他眼底像突然被火把点着:“驴拉磨……我怎么就没想到!”话音未落,人已旋风般冲出门去,带起的风扑灭了茶杯上最后一缕热气。
“那七贯半是要还的!”白一一冲着他的背影喊。
牛车吱呀呀碾过院角的野草,惊飞了低空掠过的蜻蜓。车辕上头发花白的老翁一勒缰绳,老黄牛喷着响鼻稳稳停住。
开荒叉、开荒铲、铁皮木轮、簇新的炉子……早已列队等候多时,在阴沉的天色下泛着冷光。
“怕是要下雨。”王氏攥紧袖口抬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远处天边不知何时压来一片黑漆漆的云,像口倒扣的铁锅。
“铁汉王!”白一一一把抄起开荒铲、开荒叉,“其他的改日来取!”话音未落就拽着王氏往牛车上跳。
“那怎么行?!”老翁胡子猛地翘起。
“钱照付!双倍!”
“嗖——”
蓑衣在空中划出个饱满的圆弧,老翁枯瘦的手腕一抖,系带已蛇般缠紧腰身。白一一还没看清动作,怀里就多了副蓑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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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好,下回带来就成。”铁汉王摆摆手刚退回檐下——
“啪!”
第一滴雨砸在夯土上,绽开铜钱大的灰斑。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白一一胡乱扣上斗笠,歪歪斜斜的笠檐遮住她半边脸,也来不及去管,着急忙慌地就去扯蓑衣。刚找到领子的绳结,双臂发力正要提起,一低头,斗笠就从脑袋上滑了下来——
没掉。
王氏稳稳地托住了她的斗笠。
等她眼前重获光明,穿戴完毕的王氏细心帮她把斗笠正好,那双常年操劳的手灵巧翻飞,在她下巴处系好绳结。
白一一嘴角上扬,索性放手,任王氏从她手中拿起蓑衣。簌簌响动间,白一一眯着眼,看见王氏睫毛上沾着的雨珠,和抿成一线的唇。绳结收紧的刹那,远处传来老翁的吆喝:“抓稳咯!”
鞭梢在空中炸响,牛车吱呀呀碾过院门。
雨突然疯了。
千万条银线抽打着黄土,激起的尘雾转眼被浇灭。车板很快积起水洼,蓑衣开始散发陈年棕榈的腥气。
“莫急。”王氏忽然往她手里塞了颗芝麻糖,糖块还带着体温,“娘每次都会提前把能用的草垫席子都备着,就防下雨,今早又捆了稻草,该盖的早盖上了。”
白一一低头,手心里的芝麻糖散落几粒芝麻,在雨气里微微发黏。她捏了捏,糖块硬邦邦的,像极了地里那些没来得及收的谷穗。
“就怕……”她话没说完,老黄牛突然打了个响鼻,车轱辘碾过水坑,“哗啦”溅起一片泥浆。远处田垄上,隐约可见几个佝偻的身影正抢收最后几捆庄稼,蓑衣在雨里晃成灰扑扑的影子。
王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人哪,争不过天,但总得争一争。”
芝麻糖在舌尖化开,甜得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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