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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陌微仰著脑袋,天花板的水晶吊灯带著潋滟波光,映出了男人的背影,他模模糊糊地看到了白长博後脑勺的那几丝华发。
鼻间是男人独有的气息。
他依稀记得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曾经悄悄地潜进了男人的起居室。这段记忆对於苏陌而言实在是过於深刻,他那时就是个小屁孩儿,觉得自己闯入了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神秘地带,连走路也要惦著脚尖,尽管那时候白长博早去了洛杉矶,并且一年半载也不见得回国一趟。
那时候,他对白长博屋里的任何一个小玩意儿都稀罕得不行,就连个纸镇也要小心地搁在手心里把玩儿个半天。他轻轻地抚遍书架上的书,轻悄悄地坐在男人屋里的那张椅子上,满屋子里兜了两三圈,最後蹑手蹑脚爬到白长博的床上,大热天的也不怕出疹子,被子一蒙头,闻著那股淡淡的气息,傻乎乎地笑。
结果章伟国找了半天没找到人,回头发现那小鬼头儿窝在白爷床上睡死了去,实实在在地唬了一跳。
这些琐事一点一滴地窜回脑子里,苏陌猛然一个哆嗦,张手紧紧地回搂住那对他而言异常宽大的肩膀。
他用力地将脑袋埋进了白长博的颈窝里,带著满腹委屈似的,颤颤地、嘶哑地轻喊了一声:“爸。”
青年的声音带著哽咽。
“爸爸……”他颤抖地低声轻唤。
长久以来,他就像是个流浪在这座城市的一缕孤魂,不管是在堕落的时候,还是一人独过的夜晚,他都在迫切地寻找一个容身之处。无论是韩境、亦或是姚一霖,还是白长博──
他想要的,只是一个能回去的家,一个有人在等著他的家。
然而,在苏陌唤出那一声“爸爸”的时候,白长博的呼吸却是微微一滞。在霎那间,他甚至有股不真实的感觉,尽管是他先开的口,但是只有他自己最明白,他要的,并不是这一声呼唤。
但是,他不能让苏陌看出来。
从三年前的那一夜之後,他跟苏陌之间的关系就已经乱套了。
章伟国不止一次劝过他,而现在闹得满城风雨,不管他跟苏陌是不是亲父子,外人都要用肮脏的目光去看待他跟苏陌之间的关系。
没有人会觉得他对苏陌的感情是正常的,世间伦理,就是这世上的规矩。
恍惚之间,白长博有种命不由我的落魄之感。
以前,他自负地认为什麽事情都能掌握在自己手里,但是现在……
男人无声地拥著青年,不留缝隙地紧挨著,默然无声地看著窗外冬日的落阳。
究竟在什麽时候,他连自己的心也管不住了。
从白长博以“养子”之名包养未成年人开始,外头的风波就没一刻停下来。而在这网路猖獗的时代,网上先是出了一个“包养门”,而後也不知是哪一方刻意为之,有关於“白长博”的搜索被列入敏感词汇以及媒体若隐若现地表示新闻自由受到妨碍之後,各界更是掀起了一股难以平息的巨浪,甚至还有一些组织打著正义地旗杆到广场闹起了抗议。
如今,白爷的形象近乎可以说是一落千丈,一些堪称与白爷交好的政界名流,纷纷都缄默下来,毕竟这时候谁要是敢为白长博说句话,也要一并接受广大民众的热情关注。
白公馆的内线几乎是二十四小时受人骚扰,公馆外头的那些洋人保镖更是没有一刻能松懈下来,似乎只要一个喘息,随时都有好事者要来围观一阵。
在大厦顶楼的办事处里,男人偏著身坐在沙发上,头疼一般地按著眉心。
一旁的几个西装革履的律师忙著跟各界接洽处理,原本坐在沙发上不断擦汗的陈律师猛然跳起来,对著手机一通乱吼道:“我操他X的!当咱是孙子?得,叫XX台给老子等著!”陈律师几乎要把手机给摔了,啐道:“操他软蛋的蠢货,是不是不想混了──”
陈一明忽然想起了自己还在什麽地方,僵硬地回过头看了看几个瞠目的同僚,一转眼小心翼翼地瞄到了白长博身上。
“陈大状。”这种时候,白长博倒是笑了,带了点没心没肺地调侃,“脾气比我还大啊。”
“白爷,您这是在说笑呢。”陈律师抖了抖脸上的几团肉,又拿起手绢擦了擦汗──坦白说,这种时候他实在是没这心情跟白爷侃大山,也没这胆子。
现下眼前坐著的几位都是法律界里称得上名号的人,同时也是白爷的御用团队,他们什麽大官司没见过,但是还真没见过能从一件丝毫无关的事情过度到如今这番境地的局面。
“白爷。”秘书急匆匆地从外头走了进来,连门都忘了敲,张口就说:“有内线找您,说是、是十万火急的事儿。”
白长博也不知是懒得避讳还是无所顾忌了,直接拿起了一旁矮架上的话筒。
“司令,别来无恙。”
这一声司令让在场的几个人都为之一震,他们所知道的,能让白长博称得上司令的,也只有中央的那一位了。
随後,白长博就把声音放低了许多,脸色绝对谈不上好。期间白长博又抬手揉了几次眉案,也不知是谈到了什麽,声音逐渐地高了起来。
“是,廖司令,您说的一句没错,您是我的老长辈,白某确实不如家父那样有勇有谋,却也绝不是老得糊涂──呵,您这是说岔了,我怎麽敢不将您放在眼里,当初俄罗斯的军火生意你我两不误,都是明面上说好的事情,都过了十年八年您老还往心里惦记,这心胸白某还真的是自叹不如──”
白长博皮笑肉不笑的,眼里渗著寒光,语气越来越冷,“您说的是,白某确实是不想在国内待著了,您老有通天的本领,白某当初能捡回这条命,还是沾了您老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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