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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灏撇开眼,难得地没有看她。掖着双手,把玩手上的玉扳指,漫不经心地答:“你觉得有就有,觉得没有那就没有。”
他的声音很清冷,像是初春时分破冰的水,寒冽而透亮,听不出什么波澜起伏。禾生腆脸,拢起下嘴唇,缩了缩脖子。
道边中满柳树,弯弯的柳树垂叶倒挂,朝气勃勃的绿,被风一吹,簌簌作响。树一棵连着一棵,树叶扶摇声一片接着一片,搅得人心里烦闷。
若他语气寻常些,就当他是认了,偏偏他声音冷得很,让人难以揣测。他若是在嘲讽,她便顺势赔礼,认下自己的自作多情;若不是,事情就难办了。
他从望京而来,通身气派看着像是有几分权势之人,这些日子接触下来,更是觉得他阴晴不定,并非和气之人。她自认无德无能,唯一的好处便是不挑剔易满足,要说得了他的倾慕,只怕真会吓死。
事情是她挑出来的,自然得由她圆回来。在心里预演一遍,假装开玩笑的口吻,跳出一两步跺脚,手心放在腹部,前俯后仰晃着身子,笑声有些僵硬:“骗到了?哈哈哈哈。”
眼小心翼翼看他,正好接住他居高临下抛过来的眼神,看傻瓜一般。禾生不笑了,嘴角一斜,打算破罐子破摔,囫囵将话带过。
“喏,铺子我不能要,但我可以作为掌柜替你管理,我虽不怎么识字,算账还是会的。明细不会看,但算数却从未出过错,每月给我十……二十两银子即可。”她酣口气,红着脸将话说出,市场买卖尚且还价,她先抬高价,总是没错的,就是显得脸皮厚了点。
沈灏踱步,苏绣紫蟒金镶边的锦靴踩在青花石铺成的小道上,鞋面上沾染几道泥印,因心神有些恍惚,步子不太稳端,鞋底带□□点水渍。
她可能觉得刚才的报价太过高,试图增加筹码,自顾自地说起自己算账的厉害。沈灏听在耳旁,并不觉得烦,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就只听到她声音嗡嗡混成一团,一溜烟往脑袋里钻。
“我想收你进府,不知这算不算非分之想?”
耳边似有东西轰地一下炸开,搅得人耳鸣昏。这下是真吓着了,半晌回不过神,费了好大劲才从嘴角挤出一抹笑:“沈公子,方才玩笑话而已,怎么还接起腔来了?”
她太高估自己,自以为问清楚就能及时撇清,却不想,真正挑明时,她还是有些承受不住。倒不如藏着掖着不动声色的好。
沈灏正色,眸子微敛,看她一张尖尖小脸,嘴唇咬得通红,腮帮子憋着一口气,搓衣角的手愈抓紧。摁住扳指的手戛然而止,从袖子低下伸出来,拾起她细细白白的手,道:“你我都知不是玩笑话,既已挑明,就藏不回去了。”
禾生缩手,被他牢牢扼住手腕,抽不出来。“我不喜欢你,你也奈何不了我,我们之间,绝无可能。”
沈灏冷笑一声:“你不喜欢我,又有何妨?嫁娶之事,不称心的多了去,多你这一桩也无妨。”
他目光坚韧,明晃晃的白光照在脸上,面部线条棱角分明,侧着脸瞧,光影淡了他半边脸,比之平时,眉间淡漠柔化不少,却因为嘴角这一勾笑,显得意味不明,神秘莫测。
真是倒了个大霉。怨只怨自己脑子不清醒,挑开了这人的本来面目,现在要挽回,却哪还有余地?往后退,使出吃奶的劲试图挣脱禁锢,伸出另一手去扼他腕处,挣扎一番后,终是失败。
哪有这样的,难道他还想强娶不成!眼睛忽闪忽闪,气急攻心,眼看着泪水就要夺眶而出,湿了眼角,沾了睫毛,一时没兜住,水豆子簌簌地往下掉。
沈灏愣住,怎么就哭了?下意识伸出一只手去为她擦泪,另一只手仍然牢牢抓住细白藕腕不放。
她的脸蛋扑扑热,手指碰到的地方,又软又嫩。眼泪蘸到指甲尖,盖过月牙白,顺着纤细的骨节往下,落到手心,明明温热适宜,却又觉得烫手。
禾生晃着脸避开他的手,眸里是湿的,心里是火的,紧着一口小碎白牙张嘴就要咬。他不闪躲,擦了泪,被她咬住,反而往嘴里送。
禾生本来只是做做样子吓他,现如今真逮着反倒犹豫了。咬还是不咬?往轻了咬还是重了咬?
沈灏松开眉头,笑她:“多大点事,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羞不羞?”说罢,收回手,将她放开,将贴身的手帕掏出来递过去:“擦擦。”
禾生立马站出一米开外,远离着他,擦了眼泪又擤鼻,隔空将弄脏的手帕往他身上砸,他反应快,一下便闪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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