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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照进长廊,迟暮的光线照出漂浮着灰尘,风吹得檐铃轻响。
稚陵看到,他从东长廊来,他的位置到她的距离,足足有五十步远。有一重重的竹帘玉璧遮挡,间或看得到,绯色的官服上,绣着凶相怒目、张牙舞爪的麒麟兽。
她怔住的刹那里,他们更近了,他的眉眼渐次清晰,被斜阳的光晖照得一半明一半暗,明的半张脸,像披拂着金光的白玉雕琢成。
矜贵清冷,长廊间浮动的灰尘,仿佛片点也沾不到他的身上。
稚陵扭头便从西长廊离开明光殿,初时只是小步走,到后面,头也不回的,步子越来越快。
她既怕他认出她,亦怕他不认得她。
绯衣清贵的青年注意到,莫名向那里看了一眼。
仍是一重重的竹帘玉璧遮挡视线,斜阳却将那人的影子拉得极长。
他似觉对方有几分面善,问身侧的小太监道:“那位是谁?”
小太监恭敬回道:“回世子,那位是裴婕妤娘娘。”
说话间,他们到了殿门前,小太监垂首道:“世子稍等。”
吴有禄觉得身侧的帝王,似乎有些不高兴。
刚刚陛下出了殿,他陪侍着陛下四处走了走,散散步,陛下批了一下午的折子,自然疲惫。刚巧走到这拐角,正远远看到钟世子到了。
也看到了裴婕妤她避之不及似的快步离开了明光殿。
这二者看起来没什么联系,吴有禄想,裴婕妤乃是因为急着回去吃饭,而钟世子则是忙着要觐见陛下。
谁知陛下眉目一沉,却问他:“她缘何走得那么快?”
吴有禄堆着笑说:“陛下,宫妃不宜同外臣见面,这正是婕妤娘娘知礼守矩呀。”
即墨浔却未置可否,抬步回到明光殿。他召了钟宴来尚有要事,关于南征。
他即位两年来,先帝朝遗留的诸多弊端问题亟待解决,虽然他初即位时已动过几次干戈,但仍未根除。今时今日若筹备南征,各地势力,若要趁大军南伐而攻后方,不可不早做准备。
他预备让钟宴先操练兵马,制定作战计划的同时,他先行处理这些心腹之患。
这些固然棘手,更棘手的是那帮先帝朝中老臣,反对南征,坚持与赵国划江而治,每日金殿上,都纷纷痛哭流涕,实令他烦恼。
他们还整日将他的子嗣挂在嘴上,张口闭口先帝这个年纪已有了数名皇子公主,他这个年纪却无一儿半女,——更令他烦恼。
他自是清楚他自己的皇位怎么得来的,母族高贵,在荆楚之地举足轻重,麾下兵马良将自不必提,那年入京,先杀太子,再囚父皇,得此大位。
兄弟姊妹众多的祸患,他最清楚;外戚的厉害,他也最清楚。
现在放眼后宫妃嫔,家世皆好,无论谁生了孩子,至少占了个“长”。他羽翼未丰,对她们的母族,总是不放心的。
钟宴退下之后,天已彻底黑了。
即墨浔捏了捏眉心,略有疲惫,张口正想唤谁,意识到什么,将将打住,目光落向虚空。
吴有禄才敢说:“陛下,方才程婕妤娘娘求见,说有一样东西落在明光殿里了。”
即墨浔淡淡说:“什么东西?”
“程婕妤说是一支白玉钗子。”
即墨浔顿了顿,“让她进来找吧。”说着起身预备出殿门用晚膳,迈出青玉案后。
适逢掌灯的宫人点上新烛,殿中亮起来,一下子照出地毯上一支莹润泛光的白玉钗。
原来掉在了地毯缝隙间。
吴有禄也立即瞧见了,忙地要弯腰去捡,谁知即墨浔已自己捡起来,眉头一蹙:“这不是……”
吴有禄道:“这似乎是裴婕妤的钗。”
即墨浔将那支钗握在手里,微微垂眼,略有不解。
程绣得准进殿来,行了礼,目光悄悄在地面上搜索着,即墨浔问她:“是这支白玉钗?”
他摊开手心,白玉钗赫然躺着,程绣连忙喜道:“回陛下,正是它!”她伸手要拿,即墨浔却合上了手,嗓音沉沉:“这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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