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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蛇皮袋（第1页）

1蛇皮袋

老杨蹲在锅炉房外间的木椅上，苦闷地抽着一只旱烟袋，边抽边看向不远处的窗子。

他在等一个人。

那个人约好了九点钟到，而此刻已经九点过半。夜色愈加深沉，屋外的风亦愈加猛烈，一阵一阵扑上窗子，扑得本就不太牢固的玻璃咣咣直响，就像有人在用力拍打。

突然一块玻璃坠了下来，在地上摔个粉碎。紧接着狂风从破洞钻入，掀翻了木椅边的炭盆，将带着火星的碳棒连同无数灰烬卷向空中。老杨本能地木椅上跳下，扑打着落在棉袄上的几颗火星。就在此刻，锅炉房里间的木门“吱嘎”一声开了。

没有人出来。——这很正常，因为那里面是焚烧尸体的地方。早过了下班时间，只他一个人在此值守。

但老杨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噤。不是因为害怕，他在这座老式火葬场工作了三十年，对焚尸炉里的气味比对自己家里身上的气味还要熟悉，见到尸体和骨灰，就像家庭主妇见到柴米油盐一样轻松自然。

他打寒噤，是由于从风中嗅到了一股冰凉清冽的味道，这说明外面下起了雪。几十分钟前，他已经错过了通往市区的最后一班公交车，现在又下起雪，他将不得不顶风冒雪走上十几里地回家。

该死！他暗自咒骂那个不守信用的家伙，同时也在抱怨县里的气象台多么不靠谱，——晚上预报的可是阴间多云的天气！

老杨把烟袋咬在嘴里，从柜子的角落找出一块硬纸板，又从抽屉里取出透明胶带决意把窗子的破洞挡上。搬过木椅刚站上去，窗户被人拍响了。借助屋里的灯光，他依稀看到外面站了名男子。

那人年约四十多岁，头发蓬乱，肩膀扛着一只鼓囊囊的蛇皮袋，右手紧抓袋口，胳膊弯挂一包袱样的东西，左手按着窗玻璃，一双白色的线手套上，积雪和鲜血混在一起。

老杨跳下椅子丢掉硬纸板和胶带，赶忙把门打开。

“咋这么久才过来？都等你一个多钟头了。”老杨快速掩上门，语气里带着责怪的意味。男子也不答话，把包袱和蛇皮袋放到一张用于办公的旧木桌上。“手咋回事，受伤了？”很显然，老杨与这名男子非常熟识。

男子把包袱推给老杨，喘着粗气说：“把它也烧了。”老杨接过，打开，见是一包孩子的衣物，遂瞪向那只鼓囊囊的蛇皮袋。

不知是手冻得麻木还是精神过于疲惫，男子解绳索的动作非常缓慢，殷红的液体随着他笨拙的抖动源源不断从蛇皮袋内浸出，由滴成滩汇积在桌案上。老杨挪开本子、钢笔和计算器，找条破抹布垫在蛇皮袋口下，直到鲜血把抹布浸透，男子才把系袋口的绳索解开。

老杨张开口袋朝里看了一眼，有些疑惑，凑近再看。“你说的——就是他？”老杨瞪大了不可思议的眼睛，“你疯了吧？他可是你——”“我没疯。”男子不耐烦地打断对方，“干活儿吧，我答应的一分都不会少你。”

说着，男子从裤袋里取出厚厚一沓钱拍在桌案上，那赤烈的红艳如同蛇皮袋口仍在滴淌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