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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樵!不要去追!不要……”
电光石火间,秦九叶已回过神来、急声阻止。
然而在经历了先前钵钵街上的一幕,害怕失去的恐惧早已生根盘踞于少年心底。一切为时晚矣,他被愤怒与恐惧冲昏了头脑,再听不见任何外界的声音,亦或者他的脚步太快、以至于她的呼唤声再也追赶不上。
尽管骨子里有种难以被磨去的桀骜难驯,但李樵绝不是冲动莽撞之人,更不会在今日这种关键时刻贸然行事。
秦九叶望着对方飞快消失的身影,心中突然多了一丝阴冷不详的预感。那天在钵钵街上一定还发生了什么事,而她未能察觉的某个瞬间,丁渺已借用卑劣手段彻底拿捏住了李樵的弱点,而直至方才那一刻,布局之人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不好,隔壁街巷子里发现了血迹!”
她来不及思索这一切,陆子参的声音已在雅苑一楼院中响起。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得太过,犹如祭台上越发密集的鼓点,秦九叶无法再纠结耽搁,对着许秋迟撂下一句话便冲向一楼。
“守好祭台,我去去就回!”
许秋迟的身影还停在楼台之上,女子已奔到院中、与陆子参等人汇合。
陆子参看着她空空如也的身后,一边在前引路、一边火急火燎地问道。
“李樵呢?”
秦九叶没有出声,应对事变的急迫和突如其来的奔袭令她喘不过气,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同陆子参解释方才荒谬的一幕,只能尽快理清眼前的情况。
“除了血迹,可有发现可疑之人?”
陆子参摇摇头,声音中的忧虑却不减反增。
“血迹是新留下的,不确定是否来自发病之人,附近也没有发现被袭击者,但那血迹发现的位置很不妙,是咱们先前未来得及探明的死角,离雷阗大道的位置又很近,我怕……”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秦九叶却也没有再问。
如果丁渺当真用某种手段将患病者偷藏在某处,只等祭典高潮、人群最拥挤之时放出,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已不需多言。可方才那个突然出现的刀客又是怎么回事?李樵追去的地方会是他们眼下追查的方向吗?
脑袋里一团乱麻,眼前熟悉的街巷也变得错综复杂起来,断断续续的血迹一路往巷子更深处而去,像是要通往一个未知的可怕真相,秦九叶却突然站定脚步,气喘吁吁回望向身后。
“等下,你们不觉得这血迹是否太显眼了些?附近几条陋巷都是泥巴巷,可偏偏这血迹出现的位置却都在好搜寻的青石板巷中。”
樊统早早贴出告示,就像是提前通知他们将要在冬至日行事一般,而他们的全部心思因此都集中在那祭台附近,耗费大量人手盯紧每一个可疑之人。就像眼下这条鲜明的血迹,循循引导他们步入某处。
陆子参并非莽夫,经此一提醒瞬间反应过来,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这血迹出现的时机确实太过凑巧,像是有意要将我们引到另一边。”
可是什么呢?被他们忽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远处的祭台上的禋祀已经开始,牲畜、玉帛被置于燃烧的木柴之上,在整座城的上空腾起一道黑烟,雷动的人群隔着数条街巷仍能发出巨大声响,秦九叶怔怔望着烟气升起的方向,突然喃喃问道。
“祭台上那些待赐的福米是从哪里运去的?”
一旁负责盯梢的段小洲闻言一愣,随即努力回忆道。
“樊统贴出告示不久后,便大张旗鼓地开始搭建祭台。我们起先以为他会将祭台搭在城北玥堤附近,毕竟那里离郡守府更近些,绝对是有利于他们暗中行事的,可最后却发现他们将台子搭在了城东古塔旁,其间运送木料和各种杂物的车队十分繁杂,我们的人只能等入夜后再一一排查,但并未发现可疑迹象……”段小洲的声音突然一顿,显然自己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不由得望向秦九叶,“如此说来,我们好像确实没有看到过运送福米和祭品的车马。可是……”
可是如果樊统这些天都没有动作,那眼下出现在祭台上的祭品和福米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又或者……那是一早便储藏在某处的,只等时机成熟便尽数运出来。樊统与丁渺合谋是最近一个月的事,他们又在城中盯得很紧,对方短时间内不可能大肆周转,而城中最大的米行粮仓在四条子街,距离这里还隔着几条街的距离……
可是,如果有一条暗道能将这城中两处看似毫不相干的地点相互连通呢?
城西古塔,四条子街,还有看不见的地下暗道……种种疑点连成一条线,秦九叶猛地抬起头来。
“红雉坊,是红雉坊。”她话一出口,脚下已经开始移动起来,“你们还记得吗?当初宝蜃楼起火的时候,李樵就是从红雉坊逃出来的。那里应当还残存着连通四条子街后巷的密道,如果丁渺将什么东西藏在那里……”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陆子参等人已经行动起来。
从笋石街到四条子街最近的路需要穿过正中的雷阗大道,势必会耽搁脚程不说,还会暴露行踪。
“我知道一条小路。”多年在城南穿街走巷积攒的急智在这一刻爆发,秦九叶在心中飞快规划着路线,“四条子街起火后,我曾见过那些帮忙运送米袋的人从后巷借道,那里因为闹过鼠疫又走了水的缘故一直封着,但并非完全不可通人。”
追击的思路瞬间扭转,行进的方向也从东北变作西南,一节节高升的太阳从头顶一侧换到另一侧,脚下的影子也随之变幻,又在众人急切的脚步声中被踏碎。
一踏入巷口,四周便暗了下来,被火烧灼过的墙面黑漆漆的一片,倒塌断裂的房梁支在半空中,地面上仍积着一层黑灰,却依稀可见一些车马出入的痕迹。
四条子街后巷起火已是半年前的事,何况雨季雨水频繁冲刷,定不可能保留至今,唯一的可能就是最近有人在此借道、暗中运送了什么东西。
心中猜测一步步被证实,秦九叶顾不上疲软的双腿,奔袭和不安令她的心跳得快要炸裂开来,但她却不敢有片刻停顿喘息。不知怎地,她又想起了当初李樵闯入宝蜃楼后的那个雨夜,彼时他为追寻所谓秘方一脚踏入公子琰设下的陷阱,而今丁渺又是否会故技重施、将他引入另一个地狱?
每转过一个街角,她都期盼着能够看到他的身影,但迎接她的只有一个又一个空荡荡的窄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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