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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窗外有云遮月,折玉愈发连付锦衾的轮廓都看不清了,只看见他朝酆记的方向看了一眼。
腊月里的风太硬,连喝三日风的姜掌柜,第四日就撑不下去了。人不能没有一日三餐,她也不能靠勒紧裤腰带过活,尤其这种大风小嚎的天,饿一顿就吹走了身上的热气儿,可是一旦张开了这张嘴,银子就一日接一日的花出去了。
她心里头难受,早上连起床的兴致都没有,卷着一条被子包着头,裹得跟要起坛作法似的问平灵,“你说让谁走合适?”
她决定辞掉几个伙计,缩减一下铺内的开销。
平灵原本要伺候她起床,听了这话又把支摘窗撂下了。天色昏昏沉沉,还没大亮,映在屋里也是一片不透亮的深蓝。
平灵说,“您又不给工钱,总共就是管口吃喝,白给您做工还要辞人,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她们这些人都是从小跟着她的,年纪大小不论,时间长短也不论,随便叫出一个人来,没有肯离开她的。可这些过去她不记得,她说了也没用,只能绕着圈子安抚。
“白做工也没用啊。”姜染两只手抱着被子,露出一张背信弃义的脸,“你看其忍,做饭全靠感觉走。盐多了倒水,水多了放盐,你要敢说他这菜做得寡,下回一准飘着一层油花。”他就没做过一顿能吃的饭!
平灵替其忍说情,“晚些时候我跟他说,让他好好给您做。”
“不是这个话。”姜染摆手,看得比所有人都通透,“音律不全的人是因为不想好好唱吗?瞎子看不见是因为没睁眼吗?其忍不是不想好好做,是他现在的水平就是认真过后的结果。”
不仅没天赋,还胡来。
这话还真没法反驳,平灵心里认同,嘴上却不敢说,怕她真把其忍给辞了。
“还有焦与。”外面刚好传来洒扫声,姜染裹着被子下地,光着脚“蹬蹬蹬”几步蹲到凳子上,抠开窗户欠开一条小缝,示意平灵往外看。
四方院儿里,一脸小雀斑的焦与正在院外哼着曲儿扫地,这院子他一天要扫三遍,枯树都懒得掉叶了。不远处石砖上泡着一木盆衣服,他扫完就拿个小马凳坐那儿洗衣服,童换挽着袖子想帮他洗,手还没沾上水就被他喝了一嗓子,“这是你们女人该干的事吗?!”
童换憋着要发火,又听见他道,“其忍那儿还有剩饭,你去吃点,实在吃不完就偷偷倒了,回来告诉我一声,我洗碗,谁也别动我的活啊。”
姜染转过头跟平灵说,“就他爱干净!手劲儿还大,衣服都洗坏好几身儿了,他手里那件披风我还没上过身呢,昨天刚做得的,今天就洗!”
平灵说,“您先消消气,下回他再洗我说他。”
焦与有洁癖,过去出任务的时候,杀完人还给雇主洗干净了送过去。雇主买凶杀人,多半是跟对方有深仇大恨的,没几个人愿意对方干干净净的死,为就这事儿,还闹过不少口角官司。
“你再看他。”姜染示意平灵透过窗户缝儿,看路过的林令,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一句:无所事事。这一早上数他起得最晚,眼睛还犯着蒙呢,嘴先活动开了,站那儿问焦与:“你们早上吃的什么,掌柜的吃了吗?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你想听吗?”
焦与没搭理他,他就理解为非常想听,蹲在焦与边上说,“我昨天梦见我娶媳妇了,那人非常健谈,不像你们这么没趣儿,说什么都不爱接茬,跟没长嘴似的 ”
姜染撂下窗户,“就他长嘴了!除了话多、嘴碎,他还会什么?”
他身手好,空音令林寄就是林令真名,能千里传音,百里外跟人讲一晚上故事,一声长啸就能震碎人五脏六腑,但是他确实爱跟人聊天,之前执行一个任务,跟人聊了三天三夜,被杀的人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一头碰死在石头上,说什么也不跟他唠了。
“确实都有点毛病。”平灵怕她细琢磨下去,给他们来个连根拔起一个不剩,转而问道,“您今儿穿哪身衣裳,我看日头挺好,晚些出去逛逛,心思也舒畅。”
姜染坐回床上,无甚挑拣道,“蓝色那身吧。”
平灵埋头翻箱匣,递过来的同时不忘点评,“您穿蓝色其实没有红色好看,回头焦与把那身红的洗干净了,我再伺候您穿。”
焦与洗的那身儿才是蓝色!
姜染看着面前那件水绿色小袄,面无表情地穿进一条袖子。
平灵是个视惑,详细说来就是视觉疑惑症,蓝绿不辨,红紫不分,打从伺候她起,她就没穿过一件正确颜色的衣服。
她不知道,平灵这不分颜色的毛病还误杀过好些人,之前在门里出任务,必须反覆叮嘱她,杀之前用童换给她的画像对照一下,若是单凭衣服颜色判断,一准会杀错人,江湖上有一名号叫半目,就是说她“瞎”。
这么一群人守着姜染,还真分不清谁病得更重。
姜掌柜喉咙里像吞了块铁,咽下去憋屈,吐出来又不知道砸谁,这铺子里的人她确实看谁都不大顺眼,但真想着把这些人推出去,又觉得可怜,厨子不会做饭,伙计满嘴唠叨,谁要这些人干什么?
正愁着,那头小结巴童换打月亮门里进来了,勾着手,费劲巴力跟她说了声:“来!”
天干物燥
你看过《水浒》吗?姜染眯着眼看她,就她刚才挥手那气势,再配把鬼王斧,就是李逵了。
哥哥,快去跟我砍了那厮。
这些人真是她爹留给她做棺材的?为什么一个会拿刻刀的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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