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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好在子昭怀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没有正面回答。
“那位可是王师怀桑,不是我那连毛都没长齐的弟弟。”
“在我这个外国人看来,都没什么区别。”
子昭实事求是的说,“也只有在庞,还要考虑是男人还是女人,谁有没有资格继位这样的问题。在其他国家,为了王位,任何亲人都需要提防,从一开始就不会托付信任,也就不存在背叛。”
这也是子昭对庞国政权斗争最不能理解的部分。
“大概是因为我习惯了殷那种残酷的斗争,看多了为了王位手足相残、父杀子、子弑父的事情,对你们庞这样不像是要消灭政敌,反倒更像是保护败者的传统看不明白。”
“此话怎讲?”
从来没有听人诟病过庞的政治体系,阿好颇觉诧异,微微坐直了一些。
她虽然有丰富的治国经验,但和这世上绝大部分的人一样,对其他国家的“历史”并不怎么了解,这世上也没有什么记载过去的“书籍”,否则也不会出现以巫人和贞人传承知识的集团存在了。
现在有人愿意告诉她有关其他国家的政治经验,她自然乐于倾听。
“譬如说庞国的大巫,这样一个重要的位子,竟然是由竞争王位失败的人担任的,这在其他国家看来,实在是不可思议。”
子昭心中有感而发,“我是不明白庞要怎么保证落败的大巫会一直保持忠诚,在我看来,既然心中怀有仇恨的种子,迟早就会生根发芽,巫有教化之权,庞似乎也没有巫不能兼任其他官职的规矩,那如果有朝一日,大巫手握大权,难道不会报复曾经的敌人吗?”
“还有便是庞对于男性继承人的种种限制。”
子昭悄悄地看了眼阿好,见她没有生气的样子,才敢继续说下去,“如果要保持国家一直由女人主导,就如殷这样由男人一直掌权,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其他人驱逐出去,让她他连碰触权力的可能都没有。”
“所以,我不能明白,庞怎么能一边重用别人,一边又禁止别人更进一步,这本就是与人性相悖的。”
此时此刻,这个平时非常沉默寡言的男人仿佛解开了某种必须缄默的咒语。
“如果我是庞王,在怀桑试图和另一个王族生下后代时,无论孩子有没有生下来,只要他有这样的念头,他和那个女人就该失去王族的地位,他也永远不能再触碰到权柄,因为他曾如此之近的碰触过那种可能,那总有一天,他还会伸手。”
在这昏暗中,他稍稍放肆着,让自己露出某种真实的狰狞。
“我们会杀了他。”
阿好的眉头一蹙,疑惑地打量着子昭的表情。
月光下,他的表情非常平静,好似这种选择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事情,连掩饰自己此刻的残忍念头都不必。
这是刻入“他们”骨髓中的行为轨迹。
就如同王女初次执钺的那个家庭的做法,在子昭看来,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能手握着三头牛这么贵重资产的母亲,显然在普通庞人里也算是精明能干的,竟然也天真到用那样的法子来分掉家中的三头牛,寄希望与母女和姐妹之间的情感和道德的羁绊,觉得最小的女儿能一直一直这样的“接济”两个姐姐,使得三个家庭都能存续下去。完全没想过人心会变,另外两个姐妹又愿不愿意接受施舍的问题。”
“在其他国家,一个家族的领袖,绝不会这样处理自己的家产。”
子昭的手无意识地在阿好后背美好的弧度上摩挲着,分享着自己从小到大的见闻。
“一个合格的家主,要么选择将三头牛全部给最能干的孩子,让家族继续繁荣强大,资源得到最大的发挥。这样其他人也能活下去,继承者多半会在获得足够多的粮食后给其他兄弟姐妹一口吃的……”
“要么就在自己死时将三头牛都作为自己的祭品,什么都不给孩子们留下,让自己的后代凭借自己的努力想办法活。没有什么委屈强者、接济弱者的道理,强者恒强,弱者……”
阿好下意识抬起头,和子昭对视了一眼,看懂了他眼中的未尽之意。
【弱者,就不配将强者的血脉延续下去。】
“这大概就是庞这以母为尊的国家与我们的最大不同。掌权者生育了孩子,她既是主人,又是‘母亲’。来自母亲的爱是包容的,即使孩子犯了错,母亲也一厢情愿的希望最终犯错的孩子能改过,希望她其他的孩子也能接受她,所有人都能和睦的相处在一起。所以在庞国,即使是本该你死我活的王位之争,也仿佛像是小孩子争夺玩具那样的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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