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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怀棠把胡渣剃了,脏衣服裤子全换了,他穿上了白衬衣,配着熨过的黑西裤跟起早擦的皮鞋,还是那个风流倜谠的宗技术。
宗母看到小儿子这样,她嘴巴半天都合不拢。
等小儿子去厨房拿了两只桶跟扁担,宗母才找回声音,难掩惊喜地喊:“怀棠,你是要去挑水啊,一个人行不行?
宗怀棠已经大步出了院子,精气神十分好,他回道:“我不是一个人,有我对象陪着我。”
宗母捏着手绢一晃:“我就不该问。”她搓了搓胳膊,去烧饭了。
陈子轻这头跟宗怀棠去了河边。
草深水也深,宗怀棠蹲在一块石板上面,抓着桶在河里洗了洗,他叮嘱小孩子一样叮嘱身边人:这边滑得很,你站远点。
陈子轻蹲下来,丢了个小石头进水里,水花溅到他嘴上,他伸舌舔掉:“我又不是活人。”
宗怀棠把桶向下一按,“哗”地拎起来:“万一呢。”
“谁能承受得起后果,你能,还是我能?”他把沉沉的一桶水放到地上,桶里的水晃荡出来一些打在他裤子上,“我不能。”
陈子轻哑口无言。
宗怀棠把另一个桶也打好水,他抹掉扁担上的土,把两头的铁钩子往桶的把手上挑,忽地开口:有野鸭子。
陈子轻揪着草站起来:哪呢哪呢。
宗怀棠看着他笑。
他脸一红,恼怒道:“你又骗我是吧。”
“骗你什么,承诺书上不是写了吗,宗技术永远说话算话。”宗怀棠放下扁担,牵着他去了前面不远的芦苇荡。
野鸭子听到动静就从芦苇荡里游了出来,蛋还在,小小圆圆的,附在芦苇里。
“野鸭蛋吃着比鸡蛋香。”宗怀棠说,尤其是
水煮。
陈子轻最喜欢吃水煮蛋了,他一听就有些激动:“不好进去,干脆我去掌蛋吧,反正我是魂………
宗怀棠突然掐住他的脸:“你要说多少遍?”
陈子轻口齿不清:“我本来就是啊。”
宗怀棠嗯了一声:我知道。
转眼就变了神色,他扭曲着脸嘶吼:“我知道!”
“我知道!”
我知道!
一声比一声撕裂,男人全身发抖,状似入魔,模样骇人。
芦苇轻轻摇曳,几只野鸭子在水里嬉戏,陈子轻在河边看宗怀棠发疯。宗怀棠蓦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煞白着脸,不知所措地站着:轻轻,我……
“我不去捡野鸭蛋了,我不想弄脏衣服,也不想扎到自己。”陈子轻说,你去吧。宗怀棠笑:好,我去。
他走了两步就回头:“那你在这里等我。”陈子轻转过脸看游到河中央的野鸭子,对他摆摆手。
宗怀棠的速度很快,他脱掉皮鞋进芦苇荡里找了找,带回来十几个野鸭蛋,陈子轻牵起衣服兜着。
这要是有第三人在场,会觉得野鸭蛋飘在半空。
宗母就见到了这一幕,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出来了,就在厨房里待着吧。都到这一步了,宗母再想躲避现实也不行了。家里真的有鬼。
小儿媳真的是鬼。人鬼之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个字都不能往外说。
宗母坐在锅洞前添柴火,手在裙摆上打了打,也不晓得会不会像聊斋里写得一样,鬼会吸活人的精气……
宗怀棠跑了三趟才把水缸装满水。
陈子轻往水缸里凑了凑:“水这么浑浊,都发黄了,怎么吃。”宗怀棠盖上木盖子:“你等会来看。”
过了会,陈子轻揭开木盖子瞧瞧,泥土全都沉到了水缸底下,水清澈得很。陈子轻忍不住掌水瓢舀了一点喝,甜的,比那个1982年职工热水房打的水甜。
“别喝了,你喝不习惯就会拉肚子。”宗怀棠吃过早饭进来,手上是个水煮的野鸭蛋,他对着门敲一下,剥着碎开的
壳说,“我们去合作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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