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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粉刷一新,芮之旗袍店关闭了,一楼改成收发快递的驿站。二楼阳台没种花草,晾满了衣服,连接天台的梯子被新主人拆除。小乐的父母早已离婚,后巷风平浪静得令人乏味。吴记早餐的生意倒是一直红火,店面扩大成两间,海蛎饼和烧麦的价格也连年上涨。还有那家便利店,老板年纪大了,每天关门越来越早,不到十点钟就开始撵人。左右巷子里的街坊有的搬走,有的离世,砖瓦巷道里大半更迭为生面孔,到处透着物是人非。司机大叔好奇地问:“老城区了,你在这儿住过?”乔苑林没吭声,住过,但是八年前的事了。那年他十六岁,家庭和学校就是全世界的年纪。他没能念心仪的学校,父母分手,世界裂开了一道缝隙,然后闯进来一个梁承。而梁承走后,他搬进那间向阳的卧室,空调机,仙人球,抽屉锁孔中晃荡的钥匙,他瞧什么都能定住,无法自拔地失神。他在那张床上做梦,醒来汗水淋漓,枕头是湿的,脸也是湿的。他夜半打开二楼所有的灯,将屋子翻得像遭过贼,打翻浴室的脸盆,摔碎阳台的白狗花,穷尽一场折腾却找不到梁承存在过的蛛丝马迹。那个浑浑噩噩的暑假结束,他就搬走了。后来林成碧接王芮之一起生活,旗袍店卖掉,他再也没有来过。八年的确不算短,对一个心脏病人尤其珍贵,在他真正十七岁的那一天,他决心将梁承从记忆中舍弃。时至今日,他已经模糊掉一个人的音容,遗忘几个月的光阴,抹杀掉少年时期不可重来的悲喜嗔痴。可梁承为什么回来了,并以那么荒唐的身份再度闯进他的生活。乔苑林弄不明白,睁得眼都酸了,收回目光,他轻声说:“走吧。”三天后,乔苑林跑完采访回来,顶着烈日钻进新闻中心的大楼,迎面遇见记者一组的雷君明。他们是大学校友,雷君明比乔苑林大一届,之前在其他频道,今年调入新闻部门。乔苑林主动打招呼:“师兄。”雷君明戴着细框眼镜,有股书卷气,说:“我们组买饮料,我给你点了杯柠檬茶,放你桌上了。”“太好了,我正渴呢。”乔苑林实习期间就很受照顾,“谢谢师兄。”回到二组办公室,乔苑林灌下小半杯柠檬茶,开始整理今天的采访内容。手机响,乔文渊打来,他接通撂在一边。不用听也猜得出,乔文渊在数落他婚礼提前离开的事,忙了五分钟,还没挂,他才拿起来听。正好乔文渊说到地拖延一阵。他的行动力一向卓绝,当即道:“组长,人选定了吗,我自荐。”“还有上赶着出差的。”组长说,“尤其是跟会议,高强度特别受罪。”乔苑林说:“没事,我在北京待了好些年,地方都熟。”组长正愁派谁呢,答应道:“成,那你写申请吧,明早连同报批文件一起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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