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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他们到了北地。
越往北行,人间便越是萧条,举目望去皆是荒原,偶有村落城池,也大多经历战火而残破不堪,一路行来,看见无人收敛的尸骨竟比活人还多。
“人间为什么是这般景象?”沈丹熹问道。
她被封入九幽前,时常会与父君行走人间,那时的人间虽也会有战火纷争,却也不似这般凄惨。
漆饮光诧异地回头看她一眼,失笑道:“看来殿下这些年,当真是一心陷在温柔乡,两耳不闻窗外事。”
这一路上,漆饮光对她的态度都很好,堪称有求必应,卑微讨好,但沈丹熹还是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丝隐含的讽刺。
她正欲蹙眉,又听他继续说道:“人间战乱已久,当今的大荣王朝羸弱,皇帝亦是昏庸无能之辈,江山已被蛮夷戎狄瓜分得支离破碎。”
“边境之地么,百十年来战火不断,可不就是这番景象?”
他们要去的密阴山原是大荣国土,现如今已经归属于北狄的铁蹄下。
北狄人凶蛮,破城之后烧杀抢掠,伏尸遍野,侥幸活下来的荣民,亦被当做奴隶,像牲口一样驱使,直到疲累而死。
经久不散的血气盘桓在大地上,怨气浓得如有实质,将天地都笼入一片阴霾当中。现下是春季,被战火肆虐过的土地上却不见丝毫春色。
地仙与天仙终究不同,天仙高居云端,与人间分属两界,寻常不会干涉人间走势。但昆仑不同,昆仑山乃是万山之祖,又是人间气运汇聚之地,实乃休戚相关。
沈丹熹随父君行走人间时,都是往各地除怨破煞,平定一些人力所不能及之事,勿使妖魔鬼怪扰乱人间事。人间地仙分属各地,受人供奉,大多也承担此等责任。
人间如此,昆仑必会受到影响。
不过,昆仑恒久矗立人间,人间王朝却不是恒久不变,人间有太平之时,当然也有动荡之时,每逢改朝换代的时期,昆仑的气运是会弱上一些。
身为仙,沈丹熹的年岁其实不算大,她的千岁时光,有五百岁都身处咸池当中,未化成人身。
化人后,只经历过一次改朝换代,那时候她还小,只知道父君和母神四处奔忙,能来陪她的时间甚少,其余便没有太大的感受了。
她的仙元初归,不知是因为元丹内修为耗尽,还是别的因由,与昆仑山的感应至今断绝,让她完全感受不到昆仑如今是何情况。
“人间又要改朝换代了么?”沈丹熹心想,随着孔雀翔过天空,视线飞掠过满目疮痍的大地。
血怨之气一重,便容易滋生妖魔鬼魅,他们在飞跃一道峡谷时,沈丹熹盯着两山相夹的那一道裂口,谷内有夜雾弥漫,一时看着犹如深渊。
她心生不安,提醒道:“漆饮光,当心,绕开峡谷口……”
只是,提醒已来不及。峡谷当中浓雾涌动,内里腐臭的尸气冲天而起,瞬间将上空的一人一鸟吞没。
孔雀的羽翼被阴腐尸气浸入,如同被黏稠的浆糊裹住,整只鸟踉跄一下,笔直地往峡谷内栽去。
砸进深谷之前,漆饮光化为人身,反手托住沈丹熹,幽蓝色的妖气在脚下聚集,震动得袍袖飞舞,两人一同落到地上。
脚底的触感绵软,是一层厚厚的淤泥。
谷内昏黑如夜,浓稠的雾瘴萦绕四周,将琉璃灯里这一簇凡火微光压得聊胜于无。
鼻息间都是湿腐的恶臭之气,沈丹熹用袖掩住口鼻,心跳又开始加剧,极度抗拒这种幽暗的环境。
她用力抓紧琉璃灯柄上缠绕的浮雕,以疼痛刺激自己清醒,低吼道:“你怎么这么没用,连一座峡谷都飞越不了!”
她的声音在发颤。
漆饮光偏眸看去,立即从灵台分出一簇灵火,送入琉璃灯,歉意道:“是我一时疏忽了,才会栽进这迷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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