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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丝竹乐耳,细乐声喧。
当今圣上厉行节俭,往年来行宫避暑,也都是让随行的御厨就着猎到的战利品赐菜。
因着今天有外番使者在,所以格外隆重,所谓地主之谊也,每个人的桌案前珍品果馔应有尽有,亦有闽南送来的荔枝,这个时节,荔枝并不多见,不过是俺答人没吃过热带水果,故礼部的人特意安排。
元庆皇帝坐在首位,双颊凹陷,整个人瘦削的厉害,脸上却很红润。
右下首坐着清一色翰林出身着绯色官服的文官,本朝礼部规定,四品以上官员才可着绯,由此可知,这些人至少是朝中四品大臣。
左下首坐着武将,俺答这回归顺,说的好听是入贡,不加修辞的话就是给大明做小弟,为了俺答使者的脸上能好看点,这次宴请的武将都非这次大胜俺答的将领。
席到尾声,俺答首领呼延觉罗高举手中的酒盏,对着上方,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汉语,道:“大明自称是泱泱大国,人才济济,怎今日领略了一番,却觉得似乎徒有虚名……”
元庆皇帝面上没有什么波澜,眉间密不可闻地笼了一丝不悦,笑意不达眼底:“哦?这是怎么一说?”
“大明怎么连一个会打马球的男儿都没有,一上午,六场比赛,若不是我的部下们让了几球,输得实在是不能看啊。”俺答汗首领捋着他那帮粗疏的胡子语气很是可惜道。
席间气氛凝固了一瞬,元庆皇帝抬眸看向臣下,笑道:“还有何人有不同的看法?”
舞姬一等停下演奏,在内宦的示意下,福身退下。
殿中一道清沉的声音响起:“来者是客,为不伤害藩国的脸面,我们相让而已。”
众人抬眸望去,探寻的目光落在了一位身着月白绸松枝纹圆领袍子的男子身上,他身姿健硕,英俊不凡,看起来也很不过二十有五。
元庆皇帝又带着众人把目光往向俺答人。
呼延觉罗哈哈大笑,放浪形骸,“我当是谁,原来是段小将军,令祖父段辅身子可还硬朗?嘉靖三十一年时,在河套,我与老爷子交过手,他吃了我一枪,不知现在身体如何?本王此行,也有会会故人之意。”
本朝不能随便称呼别人全名,称呼别人全名有侮辱和轻视之意,除非是仇人或者敌人才会如此。
段珪面上并无怒色,“祖父身体硬朗,如今正在家中含饴弄孙。”
呼延觉罗又命身后的侍女斟满酒,他高高举起一盏满到溢出的酒,大笑道:“段小将军,陪本王喝上这一杯,下午打你们汉人所擅长的马球赛时,吾留你几分颜面。”
右边一排的文官们嗤之以鼻,若不是两国刚刚休战,不宜在这个节骨眼上起冲突,他们其中任意一个人,都能用嘴把呼延觉罗说死。
段珪看了一眼上座的陛下,只见元庆皇帝颔首示意,他便也给面前的空酒碗斟了一杯,举起道:“珪陪饮一杯。”
一口饮尽后将酒碗倒扣,一滴未落,席间又恢复了和谐的气氛,段珪用余光睨了一眼对面坐着的谢允,像是想起了什么深仇大恨似得,目光如淬了毒的冷箭,毫不遮掩地落在谢允温润如玉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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