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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等识趣懂事让墨知遥很是欣赏,她笑着点了点头,转而又对程柯道:“好了。没人烦你了。快睡吧。”
程柯也看出她没有要走的意思,不免烦恼。加上之前常甯所说的话,莫名又添了些焦躁。
“师尊不走?”他皱眉,故意问她。
他话里带刺,墨知遥却是气定神闲。她走到一旁坐下,顺着他的话调侃:“不走。替你守着。若再有人来烦你,我好把人赶走呀。”
“……”程柯接不上话,只得将情绪闷在了心里。
墨知遥见他不举动,又道:“放心。我就坐这儿,不靠近你,可好?”
油然而生的沮丧之情,令程柯没了跟她置气的心思。他转身绕到屏风后,犹豫了许久,还是脱了外衣和鞋袜。他在卧榻上躺下,掀过被子将自己盖住,蜷身背对着墨知遥。
墨知遥满心好笑,只觉自己的徒儿实在太过别扭。好在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她笑着吹灭了蜡烛,又凝神聆听片刻。山庄内外别无他人,应是安全……
烛火一熄,程柯稍稍放松了些。
外头细雨沙沙,听来格外温柔,渐渐将焦躁抚平。可即便心绪宁静,他依然没有睡意。
不由自主地,他开始怀念积骨洞:洞内难辨晨昏,作息全凭自己高兴。冷硬石榻,睡久了便也习惯。偶尔,寒凉湿气凝成水滴,坠醒清梦,只蒙了头不理会就好。多简陋贫瘠也罢,陶罐里总能养一支花儿,有了花香,便连寂寞也生动几分……
……寂寞?
他睁开了眼,悄然翻了个身,看向了墨知遥。
房中幽暗,唯有花苑内的石灯透过窗纱照进些许,晕出淡淡昏黄。隔着屏风,只见得依稀轮廓,似一个触不可及的幻影。
过往种种,心心念念。可每每回忆,又牵动痛楚:
记得那一日,夜色深沉,月隐云间。无葬山上却是火把高照,亮如白昼。积骨洞外的坪台上人群集结,赤锦幡旗高高飘扬,绣着来者的名号——尘烬宗。
“墨骨妖女!还不出来受死!”
有人高声叫阵,引回音相和。一时满山颤动,震起磷火点点,缀出流光。
“好大的阵仗啊。”
轻柔女声,带着些波澜不惊的慵懒,如此应道。随这一句评价,一名女子缓缓从山洞中踱了出来。但见她生得苍白纤瘦,看来弱不禁风。长发披散、双足赤裸,身上的衣装更是随便,似乎只是潦草地裹了片麻布。对着这副模样,不管是“妖女”还是“仙子”便都不太好叫出口了。
但她并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徐徐几步,她在众人之前站定,仰头冷笑。便是那一刻,火光映进她的瞳孔,点亮她全然无畏的骄傲。
“靳绍离,你这是邪功大成,特地来找我晦气了?”女子望向人群中的领袖,语气甚是轻蔑,“呵,看来是我之前下手不够重,没让你长记性啊。”
那被唤作靳绍离的男子正是尘烬宗的宗主。他已有百岁有余,但面貌却不过三十上下。他的眼神阴鸷,沉声道:“墨骨,多年不见,你竟变得如此多话?”
女子对这句嘲讽不加理会,想多话便多话:“昔日长天老祖送我两个字,叫做‘知遥’。你要么就喊我全名,要么就学世人尊我一声‘娘娘’。单叫‘墨骨’,可不是个道理。”
话不投机,靳绍离也没了耐心,手一挥,示意众人进攻。
眼见得杀气涌来,墨知遥“啧”了一声,脚下轻轻一跺。
便在一瞬之间,所有的攻击都突兀地停顿了下来。手执刀剑的众人就那样被定在了原地,以至于原本冷肃的表情平添几分狰狞扭曲,看来滑稽得很。
墨知遥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继续先前的话题,“靳绍离,想我与你祖师爷长天老祖结交时,你连仙家的门槛都还没摸着呢。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偏跟我作对?”
靳绍离僵立在原地,脸色愈发阴沉,咬牙暗道:“定骼……”
“呵,”女子笑笑,“这么些年了,你还是破不了这一招,不如——”
她话未说完,忽觉一股杀气自背后而来。她脚下一转,旋身避开。森冷剑锋贴着她的耳廓擦过,削断她一缕发丝。不等她站定,剑锋转势横扫,直取她的脖颈。她仰头下腰,旋即一个翻身,跃到一丈开外。她稳稳落定,望向了攻击自己的人。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尚还稚嫩,眼神却坚定凛然。他将手中的长剑一甩,掠出一痕冷光,反讥道:“雕虫小技,也敢在我师父面前大言不惭!”
墨知遥一听,转头望向了靳绍离,抚掌道:“哟,收了这么多徒弟,总算得了个有出息的。恭喜啊!”
靳绍离的脸色愈发难看,但不等他下令,那少年剑锋一转,飞身便刺向了墨知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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