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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得树的气性更足了,他梗着脖子,用通红的眼睛盯着姜媛媛,一字一顿地说:“是老子!是老子把她推进河里的!她吃老子的,穿老子的,还跟老子抢饼吃。老子看她不爽很久了!我忍了五年啊!五年!这五年老子看你的脸色,给那拖油瓶活到六岁,你还想老子供她上学?门都没有!老子的钱是留给大宇的,只有大宇才是老子的种!”
他的唾沫横飞,酒气混着口臭一口一口喷到姜媛媛的脸上,这些身外的恶心,都没有黄得树内心的阴暗来得让姜媛媛反胃,她的手不知不觉就开始一巴掌一巴掌拍打在黄得树的脸上,胳膊上,身上。黄得树被打得嗷嗷直叫,可是脸孔却扭曲着狂笑。
打是情,骂是爱,他有后了,他杀了那个拖油瓶,他老婆还没办法对他怎么样!挨点打怕什么,睡一觉又是热炕头上的夫妻!
姜媛媛打累了,满脸泪痕地跌坐在地上,她瞪着黄得树,像盯着一个死人。
黄得树并没有害怕,他被姜媛媛打得吐了一地,吐完了反而身体更加轻快了,他就在这样狼狈的夜里,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姜媛媛看着黄得树,手里几次握紧了榔头,想要敲下去。但她忍住了。
隔壁屋的小床上传来海还(此处还没改名)的啼哭声,她细弱的声音提醒着姜媛媛,要上户口,还得要黄得树的手印。
姜媛媛咬了咬后槽牙,又重新爬了起来。她想了想,收拾了一下屋里的秽物,又换了一身衣裳,拿着手电筒出门去了。
黄村的村口一直有个社区卫生站,医生也是黄村人,几代了都在村子里维系着这个小小的卫生站。开药,挂水,打针,做点简单的诊疗,头疼脑热,村民们也就在卫生站买药吃了。比较大的病,医生会建议去城里看。
姜媛媛记得隔壁的廖娟那口子,就得了失眠的症状,医生给开了几颗安眠药。廖娟那口子吃完药,说睡得可死了,人不推上两三下,吼上几嗓子,根本醒不来。
“就像死了一样!”廖娟拍着胸口笑着说:“我还去他鼻子底下探过,好在还有口气儿。”
姜媛媛想好了,在她结束黄得树生命之前,她得把海还的收养和落户事情办妥。
村医很和气,也跟姜媛媛相熟。她来过好几次,帮黄得树开一些感冒药。这一次她说自己总是整宿整宿睡不着觉,用了家里多一个小女婴做借口。卫生站本来都熄灯了,黄医生披着衣服从床上起来,问明白了之后,给她开了十颗安眠药。
“嫂子你先吃着,要是情况好转就别吃了,是药三分毒。”
“好咧,谢谢。”姜媛媛揣着药离开了。
卫生站的灯又熄了。
姜媛媛回到了屋子里。黄得树还在呼呼大睡,浑身酒臭屁气味熏人。
她把一颗药丸磨成粉,倒入水中,给黄得树灌了下去。
那一刻,姜媛媛已经决定了,黄得树的死期,就在她给海还办下户口的那一天。
海还要跟着自己姓姜,因为世间已经没有了黄得树这个人了。
第二天一早,姜媛媛就去了村委会找村长。
“昨天那份材料,不小心给弄坏了。能麻烦您补一份不?要么手写一份,您看行吗?”姜媛媛问。
村长说:“嗐,不是啥大事儿。我这还有几份多的,你拿去。对了,得树兄弟咋说?”
姜媛媛想了想:“他还是不咋乐意,我今天再劝劝他。好歹先把手印盖上,让我把孩子的户口办下来。”
村长说:“你跟得树兄弟说,有个女娃娃是好事。一家有女百家求,现在啊,都是男娃娃找不到媳妇,没见过女娃娃找不到婆家的。我也跟计生办的同志说了,你们家是特殊情况,他们才肯走的特批。不然你们俩有个男娃咧,照理说是不符合领养条件的咧。”
姜海环点点头,“谢谢村长,您费心了。回头办好了,让得树请你喝酒。”
村长摆摆手:“啥酒不酒的,我就是为大家伙儿服务。快去吧。”
姜海环拿着材料离开了。
回家的第一件事,她就捏着黄得树的手给材料按下了手印,再把自己的手印按上去。材料上,两个大拇指印一左一右,恰好交叠形成了一个心形。姜媛媛自嘲地笑了笑,朝纸上吹气。
她又去看了看海还的尿布,刚好小家伙尿了一泡大的,她赶忙找尿布想要给海还换上,发现昨天喜好晾晒好的尿布都让风给吹落到鸡圈里去了,裹着鸡粪和稻草,已经脏得不能用了。
姜媛媛想了想,找了件黄得树的旧褂子,抖开都给剪成条,权做尿布给海还换上了。
反正他也用不着了。姜媛媛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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