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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世上有免罪的铁券丹书吗
1985年春节前的腊月二十九,从北京放寒假回来的朱西峰和妹妹北凤、哥哥东峰一起,到临水监狱探视二哥朱南峰。
那一天下雪,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房屋、树木、电线杆子,都在雪地里默默地站立。监狱笼罩在纷飞的大雪里,显得格外宁静,只有雪落在高墙上和树枝上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有脚下咯咯吱吱的踏雪声。
南峰身穿囚服,皮肤苍白得没什么血色,跟外面的雪一样白,他的脸也瘦削下来。一见自己的哥哥和弟弟妹妹,他微微地动了动嘴,颤了一下。他的脸上有了笑容,但笑得不自然,明显是强装的。他的鼻尖脸蛋冰凉,心里却是沸水一样。他迎接家人们的目光,说:“你们怎么来了?这么冷的天,下这么大的雪。”
“二哥你受苦了。”北凤颤栗着,哭出声来。
“别哭,二哥好好的。”南峰说。他的眼角红了。他不能显出任何委屈和任何伤感的神情来。他努力地把见到家人的高兴和在牢里的适应挂上脸。他要让哥哥和弟弟妹妹觉得他在这里是好好的,是打不死心的“小强”。他要让他们少些牵挂,不能影响他们的心情,影响其工作,影响其学习。
“二哥,你受委屈了。”西峰也像遭了电击似的,手脚痉挛,眼睛潮湿。
半年前的二哥何等从容,何等潇洒,云阳镇首屈一指的个体户,指点江山,搏击商海,众人羡慕的情形历历在目,他们都为二哥骄傲!二哥为供他们考大学而自己异考,外出打工挣钱,他对他们的关心和保护,那一幕幕场景就好像发生在昨天。好端端的二哥竟身陷孤岛,成了一名卑怯的囚犯,铁牢缚住了他高飞的翅膀,再也不见豪迈之情,再也不见英雄之风。尽管来时有心理准备,但西峰和北凤仍然无法接受这种尴尬现实,心中无法释然。
他们找不到词语安慰自己的二哥。任何安慰的词语在现实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谁都明白高墙内外的天差地别。他们只有流泪。
他们知道,二哥的笑脸是强装的,是硬撑着的。他的悲酸在心里,他的苦在心里。
南峰是不想让自己的家人感觉他过得不好,他说他已经适应里面的生活,大家不用为他操心,他故意轻松地说:“我闯荡过广州,干过卖苦力的搬运工,这里面的苦对我来说又算什么呢?”
他越这样说,北凤越哭得伤心。她甚至没说几句完整的话。“二哥所经历的苦和累,都是为了自己的弟弟妹妹,为了这个家。二哥还没有过一天好日子,就来坐牢了,这上天有多么不公!”
南峰转移伤心的话题,问母亲的情况,问母亲好不好。他要大哥下次来探视时,记得把当年照的全家福合影带来。他原本是准备在大哥国庆结婚时,带照相馆的摄影师回去,既为大哥新婚照些照片,也照一张全家福,把杏芳姐和苏老师照进去,家里添了新人了。但是这愿望落空了。东峰说,娘很好,娘叮嘱他把当年全家福的合影带来了。说罢就从提包里掏出一张旧照片来,递给南峰,说还是当年照的那张,娘说等他回去时再重新照全家福,那时候合影的人会更多,里面会有苏老师,有西峰和北凤的对象,还有小朋友,“小朋友是你的侄子呢!”东峰说。
南峰把合影小心地装进贴胸的口袋里。这张全家唯一的合影是他12岁的时候照的,那一年大哥初中毕业。合影中的父亲和奶奶,在留下合影两年之后就一前一后去世。父亲的去世使他的性格变了,也懂事了,他开始用自己的方式来反抗浮沉的命运。去广州时,他是将合影带在身上的。合影带给他亲情的回忆,也带给他无穷的力量。他后来想,合影不是当时看的,是回头张望时,能够看到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彼此陪伴走过的路,在一起时的慰藉依恋,不得已时的牵肠挂肚。即使是在封闭的四面墙里,也有照片上的明亮笑容,提醒他不是孤独的,远方还有家的人。
当南峰知道大哥东峰已录用为国家干部并当上了镇计生办代理主任之后,身子开始颤抖,心底深处冲出一股再也按捺不住的泪水,他哽咽着说:“哥,我真的为你高兴,在我心里你一直就是国家的人,你遇上了一个好时代。”
这泪水是咸的,这泪水有一半是为自己流的。看得出,南峰为自己不能参与这个时代而痛苦。这个时代应有他的一份啊!
这是一个大水大鱼的时代,一个大雪纷飞的时代,雪粒子好像碎银一般,漫天撒下来。
从监狱离开之后,西峰在雪地上慢慢走着,沉默寡语,不跟大哥说什么话,也不跟妹妹搭腔。二哥身穿囚服的影子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那毫无尊严的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他心碎。二哥送他去北京上大学,两个人一起坐绿皮火车的情形,好像刚刚发生。他上中学和大学,都是二哥挣的辛苦钱,二哥好像有什么预感,在他的暑假里,竟把他还有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一次给足,他也一次性地给了妹妹三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二哥勤劳踏实,为人重情重义,一直在为自己的梦想奋斗着。这么好的一个人,竟被送进了监狱。西峰想整个事情的原委,始作俑者是那个唐地举,如果不是他,怎么会有二哥的厄运呢!
他不赞成大哥的观点,大哥说过去的事就让它永远过去,惹不起别人我们躲得起。“这事怎么能过去呢?这事过去了,那世上还有什么是非公道?”他决定要为二哥做一点什么,也为云阳镇的百姓做一点什么。
“如果保持沉默,我枉为你的三弟。”他在心里悲愤地说。他浑身忽然发热,冒着丝丝缕缕的白气。
1985年的上学期,西峰一边上课学习,一边开始筹划。这一学期结束,他将本科毕业,但他已与几个同学约定报考研究生,这也是系主任对他们几个成绩好的学生的期许,希望他们读完研究生再参加工作。
西峰跟大哥说了读研究生的事,大哥表示支持。但西峰没有把他要为二哥出头的想法告诉大哥,也不准备告诉妹妹,不让他们参与。万一有事,万一捅了马蜂窝,由他一个人负责,别把朱家的人都牵扯进去。但是他没忍住,他把他的想法告诉了睡他上铺的同学李南坡。李南坡是湖北武汉人,一上大学两人就玩在一块,是死铁。李南坡跟他一起报考了研究生。他跟南峰说放假的时候想去乡下搞社会调查,就去你的家乡如何?南峰说这个暑假就别去了,他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办。李南坡问什么重要事情,他想了想,就说了二哥坐牢的始末,然后说了他跟二哥的感情,说了自己的打算。
李南坡是个仗义之人,说你的二哥就是我的二哥,我们两人一块去,找学校团委开个社会调查的公函,两个清华大学的学生写一份调查报告,不信弄不下一个小小的为非作歹的工商所长。
西峰摩拳擦掌,李南坡激情燃烧,两个人只盼暑假快快到来。
西峰还没有正式走入社会,凭的是一腔热血,他绝想不到他们所做的事情,会给临水官场带来震荡,也会给进入官场的大哥东峰未来的人生,带来意想不到的荆棘和暗礁。
1985年8月的最后一天,岳州地委书记洪伯军收到一份邮寄给他的信函,里面是《关于临水云阳镇市场由盛到衰的调查报告》。
一天中最后的霞光透过窗户玻璃照在洪伯军的身上,他带着好奇,打开调查报告。对于有关临水的一切信息,他都是关心的。他一页一页地看,越看,他的脸越严峻。
这份调查报告说,云阳镇市场闻名全地区,甚至在全省都有名气,外县甚至外省的人都慕名到云阳镇来购物,来做生意。特别是1983年端午庙会之后,云阳镇市场更加红火,开门迎客,商贾云集,截止1984年10月之前,云阳镇大小商户有1010余家,税收占了全县税收的百分之十。如果每个乡镇能培养像云阳镇这样的市场,那么临水的经济会在全地区进入前列。但是在该年10月之后,云阳镇的市场变得萧条,现在只剩下六七百余户商家了,外省外县的基本逃离,本县本土的正在酝酿外迁,实在迁不走的,忍气吞声度日。
调查报告分析了市场由盛而衰的原因,明确指出是市场环境恶劣所致。以前市场活跃时,因为有一个工商所长谢明山,谢明山是个宽厚而热情之人,很多商户是他上门做工作请来的,到处宣传国家鼓励个体工商户发展的政策,说云阳镇的环境好,说自己的两个孩子都是个体户。但是谢明山被调去了城关工商所,县工商局调来一个叫唐地举的人当所长。本应为活跃市场服务的工商所,从此改弦易辙,开始遏制、阻碍甚至破坏市场的正常发展。唐地举经县工商局某位领导口头同意,竟对全镇所有有证经营的商户重新登记发证,也就是说前任所长经手发放的工商登记证书全作废了。要登记,需要各种繁杂的材料,如乡村两级的证明,派出所的户籍证明、无犯罪证明、计划生育证明,缺一项都不行。于是因各种原因弄不到某一项证明材料的商户,只得伤心地离开做熟了的云阳镇,诅咒说再也不来这个“关门打狗”的地方了。即便证明材料齐全的,也要上门送礼送红包,没有送的,会以各种理由取消其经营资格。然后,对所有经营有方的商户,不是索拿卡要,就是雁过拔毛,稍不如意,就组织地痞流氓上门捣蛋,如果不选择逃离,就只能忍气吞声送上红包和物资。
调查报告说全镇商户只要提起镇工商所长唐地举,就压抑不住心中愤懑。唐地举乃县财政局长的儿子,当兵两年复员,通过关系安排进了县工商局。因为后台硬,为人嚣张。他对付个体商户有两件武器,一件武器是自行制定超越国家政策的土政策,利用国家公器,为自己的利益服务,比如拘留过的、刑满释放的人哪能弄得到无犯罪证明,国家政策有哪条规定刑满释放的不能当个体户?而在云阳镇就不给你发证,不让你当。很多商户为了登记,通过各种关系如派出所长、财税所长、镇里领导、县里领导出面找他、请他,唐地举一时成为了云阳镇权力最大的人。另一件武器是地痞流氓,这些无所事事的人是他中学时的一些同学,从县城追随他到了云阳镇,明目张胆地要从商户的口袋里掏出点钱物来,唐地举就用他们对付那些“不听话”的商户,那些赚了钱的大户。
调查报告列举了二十多个例子,有名有姓有身份证号码,其中说全镇乃至全地区第一家音像店——南江音像店老板朱南峰和谢江海,因为送礼不及时,被唐地举指使地痞殴打,结果演变成伤害案件,差点送了性命,最后朱谢两人竟被判刑入狱;桃水县商户李四清在镇上经营肉食铺,生意红火,因弄不到计划生育证明,重新登记不了,只得关门走人;湖北武汉商户肖定光是投亲来的,在镇上开了家最大的豆皮铺,做武汉豆皮,生意好的时候要排队才能买到他做的豆皮,但他年轻时被劳教过,开不了无犯罪证明,也只能卷铺盖回了武汉;岳州商户郭见明在镇上开饭店,做的甲鱼汤被称为云阳一绝,唐地举带几个人在饭店吃饭时,因服务员不认识他,要收饭菜钱,第二天就被无故收走了营业执照。
当商户被问及为什么没有向上反映镇工商所和唐地举的问题,为什么没有管。他们说工商所是县工商局直接管的,镇政府管不了,他们见到最大的官就是镇长书记了,他们都管不了,谁还能管?他们又说,我们就一小小的寒门百姓,就如一只只蝼蚁,谁会听我们的?到头来还不是官官相护?他们还说,向上反映问题也要有关系,如果有关系,我们就去找工作了,谁愿意当一个憋气的个体户呢?我们没有关系啊!
调查报告写到最后,说一个繁华的市场就这样萎败下去,像秋风扫落叶一样萎败,云阳镇的老百姓深感痛心,备觉惋惜;一个古镇的荣光就这样黯淡下去,像乌云遮住星空一样黯淡,连逃离的商户都于心不忍,回首兴叹。改革开放已经进行了六七年,搞活市场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可是云阳镇工商所有唐某人不为其所动,只为利欲熏心,什么百姓利益、什么关心民生,什么活跃市场,统统见鬼去吧!这些事,这些人,这些问题,县里真的不知道吗?未必!税收逐月逐年减少,是白纸黑字写着的,就没人看过报表吗?一拨一拨的商户走了,逃离了,难道是凭空消失的?不知道又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出面找工商所长求情为自己的“关系”登记呢?
调查报告说,小平同志说要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就是说的个体商户;小平同志还说改革开放,要先把市场活跃起来。他老人家的指示难道只停留在我们的某些官员的口里作为一种装饰吗?希望心里装着黎民百姓的官员,能够认真解剖云阳镇市场由盛而衰的演变,采取有效的措施,使其繁华如昔。这是百姓的呼唤,也是时代的呼唤!
调查报告落款为清华大学电子工程系学生朱西峰、李南坡。两位作者说这是他们的暑假作业,是学校下达的调研任务,交一份给岳州的父母官,权当汇报,抄一份交学校团委,一份给新闻媒体。
调查报告将洪伯军彻底激怒了。调查报告最后的尖锐追问,直击他的内心。他的额头光洁、高贵,像是由一种坚定的意志塑造而成,但此刻变得灰暗、铁青,他的嘴唇显得倔强,毫无迁就之意,但此刻有些颤抖,打着哆嗦。他用手去抓笔,“呯”的一声,将桌上的茶杯碰到了地上,他也不管。索性站起来,踱步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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