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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秦琬这么一说,晏临歌的眼里才渐渐有了光彩,他缓缓抬起头,看了秦琬一眼,眼中流露得是感激,眼底却蕴藏着最深的绝望。
买田置地,娶妻生子,这的确是他和母亲昔日的梦想。他们沉沦教坊,又是官奴之身,心心念念的就是脱了这戴罪之身,做个本分的百姓。可惜……经历那么多变故后,希望摆在眼前,他却有了更深,更重,不真切到他自己都唾弃的妄念。
这么多年的黑暗、挣扎与沉沦,终于有人向他伸出了手,就如划破黎明的第一道晨光,炫目而张扬。明知道会被刺痛双眼,烧成灰烬,却想成为那扑火的飞蛾,一直一直地跟在光的身边,哪怕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秦琬见到晏临歌的神情,颇有些不解,看他没抗拒的样子,便道:“再过几日,你身体好一些,我便带你回代王府。阿耶和阿娘都是宽厚的人,自会容你在王府养伤,苏家这边无需惧怕,他们闹出这么一桩,魏王定会让他们将你的身契送来。我会与阿耶阿娘说,你以后就算代王府的清客了,住在王府也行,隔三差五来王府给阿耶阿娘弹弹琴也好,你意下如何?”
晏临歌收回目光,恭敬地说:“全凭县主吩咐。”
秦琬点了点头,温言道:“你好生养着,莫要担心诊金药材,此事本就是我们失约,区区小钱不足挂齿。不知令堂葬在何处?你若不介意的话,我派人寻一处风水宝地,好生安葬令堂。”
好人送到底,送佛送到西,九十九步都走了,也不差最后一步。
晏临歌沉默片刻,才道:“此事多亏常庄头,临歌不孝,并未去生母坟前祭扫。”
“常庄头?”秦琬有些奇怪,“常青?”
“正是。”
“行,我派人去问一声,你勿要多心。身为人子,这些事自然要你去办,我不过是给个方便罢了。”秦琬笑了笑,安慰道,“好好养身子,便是对令堂最大的宽慰了。”
他大病未好,不该过多打扰,安笙也知这个道理,两人离开了厢房,安笙叹道:“晏郎君这样的人品,苏苒竟狠得下心,当真是铁石心肠。”
秦琬闻言,嗤笑道:“哪是什么铁石心肠,不过是自诩高贵,不将旁人当一回事罢了。”
安笙点了点头,十分感慨:“我见书中说,仗义多是屠狗辈,还有些不信。谁能想到这么多管事中,真正为晏郎君出头得竟只有一个根基不稳,才来没几年的常庄头。”
“说到这个。”秦琬为了修园子,与苏府的两个负责打理花卉的庄头也算熟,需要的时候喊一声就是了,也没人会奇怪,故她吩咐陈妙,“明儿将常青喊过来,我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妙知秦琬用意,独处之时,免不得说:“县主,常青的嫌疑加了几分。”
他们早就笃定冯达和常青中必有一人是苏府和魏王府都十分信任的人,却拿不定究竟是谁。
冯达是积年的老仆,性子霸道非常,另一个庄子的庄头三五年一换,全因他暗中算计,容不得对方比自己好。魏王妃苏吟需要的花草,十回有八回是他抢着去送的。与他相比,六年前才被提拔做庄头,老实本分得天天被欺负,才干平平,不会阿谀奉承,只知道埋头干活的常青就没那么抢眼了,若非他木讷的性子,冯达也不至于容他这么久。如今一看,常青竟敢冒着得罪苏家主子的风险帮助晏临歌安葬母亲?此人究竟是太傻太直,还是另有依仗?
秦琬想了想,觉得心腹的要务就是不让主子猜疑,陈妙的说法不是没可能,反过来想,若常青真是个不懂眼色又心怀热血的愣头青呢?故她一边翻阅刑律书,一边说:“明儿问问情况就知道了,顺便收拾一份厚礼出来,若我没猜错的话,魏王妃会来。”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笑,竟带了些看好戏地意味:“就不知道魏嗣王妃会不会跟来,想想还真有些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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