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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修卓扶着双膝,平视着姚温玉。他们都曾活在对方的阴影里,前半生,薛修卓是那把无名的刃;后半世,姚温玉是那块跌碎的玉。
薛修卓说:“开春山上的雪化了,老师的冢位置不好,你看着给修一修吧。”
“你常居阒都,”姚温玉道,“没去看看吗”
薛修卓挺直的脊骨晾在背后的飞雪中,他如实说:“不敢去。”
牢房内寂静。
姚温玉垂下眼眸,似是微晒。他把攥在掌心里的白子放在桌上,在昏暗里,无声地推向薛修卓。
薛修卓注视着那枚棋子,在漫长的沉默里,似乎听见了菩提山的雨声。
“许多年前,”薛修卓声音平静,“老师不以世家嫡庶成见看我,提拔我入仕。我读到了齐惠连的策论,知道世间广阔,有种人叫作朝臣,他们疾走奔跑在大周各地,成为大周必不可少的看这世间最后一个臣。我那时心觉奇怪,因为齐惠连是臣,老师也是。等到咸德年,我们为搜集花思谦的罪证死了很多人,做官的,当吏的,这些人都是地方忠臣,基本死完了。”
这些事薛修卓想了太久,久到麻木,已经变成了铁石心肠,不会再在深夜失声痛哭。他那样敬重海良宜,但是现实太残酷了。
“这些人没冢,没坟,都死在轧斗里,被世家挥一挥衣袖,就抹得干干净净。”薛修卓眼眸中没有感情,“咸德年那场猎场进谏,是无数你没听过名字的人的希望,我们扳倒了花思谦,可是老师没有继续。”
太后因此存活,世家仍旧坚不可摧。李建恒登基,薛修卓也曾想要辅佐他,但李建恒根本担不起重任。
海良宜到底在坚持什么
薛修卓不明白,他站在了岔路口,不肯再追随海良宜,这条路他看不到光芒。
“直到今天,”薛修卓抬起眼眸,“我也不认可老师的道路,没有人能在这场局里说服我,元琢,你也没有。”
姚温玉转过四轮车,向牢房外去。
薛修卓看着姚温玉的背影,说:“天生我薛修卓,命拿去,名随意。你我之间谁赢了只是我败了而已。吾主生不逢时,败给沈泽川,错的是时机,不是命。”
姚温玉的四轮车停下,他没有回头,仅仅侧了些脸,在阴影里一字一顿地说:“时也,命也,运也。”
牢门“哐当”地关上,把他们彻底隔在明暗两面。
姚温玉沿着狭窄的通道推动四轮车,在临近大门时猛地呛咳起来。门口的灯光晦暗,姚温玉扶着把手,在喘息里逐渐看不清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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