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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连胜没意见了。
夜色渐晚,蒋寒衣终于把自己的地铺铺好了——先是晾在院子里通了俩小时的风,又拿刷子正反两面掸了三遍灰,地毯式检查确认没有虫眼后,他才敢安心躺下。
蒋连胜睡在床上,身上的气味更浓了。蒋寒衣崩溃地发现,他今天还是没洗澡。
“爷爷,明天你做饭么?”根据经验,蒋连胜肯定是懒得开火的,他在想是不是要请他去镇上饭馆吃。
“不做。”蒋连胜很理直气壮地回答,然后忽然“哎”了声,想起什么,从床上坐起来说,“哦对,明天得早点起!”
“怎么了?”
“有家人做白事,咱们早点去送送,顺便在那吃个早饭!”听起来,比起送走一个逝者,蒋连胜似乎更期待那顿免费的早饭。
蒋寒衣无语了几秒,“哦”了声:“那我定个闹钟,明早叫您。”他知道蒋连胜必然是起不来的。
“好!”
蒋连胜很快就睡过去了,哈欠打得震天响。
蒋寒衣在嗅觉和听觉的双重折磨中辗转反侧,天快亮了才勉强睡着。
桃舟的习俗,丧事都开始得很早。天还没亮,蒋寒衣就跟着蒋连胜到了孙家老宅。
灵柩停放在堂下,两个中年妇人一左一右地跪在棺边,哭嚎地唱着什么。棺下放着个火盆,来吊唁的客人都在那火盆前烧纸、鞠躬。角落里,还放着两个火盆,几个小孩子围在那儿烧纸玩,时不时发出笑声,也没人管。大概是大人们故意引他们在那儿玩的,免得吵闹到其他宾客。
蒋寒衣看了眼堂中黑白相片上的那个老人,全无印象。他在桃舟待的时间太短,几乎谁也不认识。
倒是蒋连胜,吊唁完之后,拉着他在好几圈人面前走了一遍,得意洋洋地介绍自己的孙子。蒋寒衣觉得尴尬,但也不好拂老人的面子,只好配合他,表现得彬彬有礼地和一群陌生人打招呼。
炫耀完孙子,蒋连胜马不停蹄地奔向侧厅。那里摆着三张大圆桌,门外起了三口大锅,不断炒出新的菜肴给客人们端去。
豆腐炒粉丝、腌白萝卜、蒸扣肉,还有一道不知是用什么做的白色糕点。
蒋寒衣看着这一道又一道白色的菜肴发愣,一个没跟上,蒋连胜已经溜进厅里占了个位子,大快朵颐起来。
那一桌上的人似乎并不都互相认识,但很快就吃到一起去,推杯举盏,十分热闹。
虽然知道“红白喜事”是习俗,但蒋寒衣一时间还是不太能理解这么“喜庆”的葬礼。他也吃不下这桌“宴席”,于是默默从侧门走出去,自己找了个院墙下的安静角落待着。
就是在这时候,他看见了弋戈。
她就站在不远处池塘边的一棵古皂角树下,背对着他,面前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
那对中年人穿着体面、仪态大方,一看就不是本村的人。应该是她爸妈?蒋寒衣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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