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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记得了。”我似是心不在焉地回道,实则不想他再此问题上追问。
王鹏从小就是个聪明人,轻易地就能够读出我语气里的意思。拿起茶几上的酒瓶稍稍打量后又默默地放到另一旁。
咖啡机“嘀—”的一声停止了运作,我一手将咖啡端起,一手又拿起刚才那瓶冰水走到王鹏的面前,“屋里感觉有些闷,出去院子坐吧。”
王鹏也没有拒绝,拿起公文包便随我走了出去。
自从梁宇失踪后,这院子就显少打理。一来没时间,二来也没这份心思。杂草丛生,就连那铁质的白色秋千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漆,又生了锈,唯独那套休息的桌椅还算干净。
今天的天气不算好,即使到了这个点数,仍旧不见有什么阳光,所幸还是有几阵风,凉嗖嗖的,也让人清醒许多。
坐下,将手中的咖啡递给了王鹏。
他接过咖啡,漫不经心地搅拌了几下,轻抿了一口,笑着说:“谢谢方总还记得我喝黑咖啡。”
我无视他故作的客气,自顾自地又喝了几口冰水,我并非刻意记住他的口味喜好,只是同类总能更了解彼此。
王鹏喜苦,而我喜冰。
其实二月的天暂不说炎热,就连暖和都稍说得勉强,可越是冷天,我越爱喝冰水,因为我喜欢冰水下肚的那种感觉,总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它在我身体里的流动轨迹,好让我清楚自己还是一个活人,一个有感知的活人。而且相比温水,冰水更能让人清醒。
可这一天天清醒地活着,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垂头,我看到一排蚂蚁整齐地从自己脚边走过,我的心咯噔一下,眼前闪现出琪琪全身布满红火蚁的画面……
“哐当”一声,水瓶倒在桌面上,滚到桌沿边时,王鹏眼疾手快地一手接过。视线随之看到了那群蚂蚁,抬头看了下我,立刻感觉到我的心神不宁,他知道我在不安些什么,即使过去多年,那件事多少还是成了我挥之不去的阴影。
“改日我拿些药粉上来处理一下吧。”
“不必了。”我言辞坚定地打断,我抚平了一下手上的鸡皮疙瘩,淡淡地说:“就任由这样吧。”
“你不怕么?”王鹏试探地问。
我揉了下还是有些发麻的太阳穴,深呼吸一口气,再次坚定地回话:“怕,是永远解决不了问题的,越是害怕的事情,就越要去面对、去克服,不是么?”
“当年的事情,其实是谁都没想过的意外。谁都不知道,她会对那些水溶性蛋白过敏……”
“你觉得我是在愧疚?”
我冰冷地打断王鹏的话,他看向我的眼神有些吃惊,那似是鹰般锐利的眼睛再次打量着此刻的我,到底还是有几分猜不透。
我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为过去的事情愧疚,是一个很愚蠢的行为,况且你都说了,那只是一个意外。”
仰头,看着头顶上那片灰沉沉的天,早已不是当初我在福利院看到的那片被束缚的天空,此刻它是广阔的、是不见深渊的……
“你说得没错,没有人知道她会对那些水溶性蛋白过敏,除了老天爷。”
低头,看着那为了生存而苟活的蚂蚁,我不以为意地抬脚、落脚,仅仅一秒,地上残留着只剩那群蚂蚁的尸骸。
“所以你说,这老天爷,究竟想要告诉我们什么?善恶终有报吗?”
王鹏直直地看着我,仿佛有些恍惚,沉默不语。
摆脱
如果一个人的心不再被纠缠多年的梦魇折磨时,那就意味着他早已不受任何恐慌束缚,能有足够的力量去自由地控制自己的行为、手段以达到他的所欲所想。
这样的人,无疑是强者,但也可以变成无恶不赦的恶魔。
人一生所有的经历就像一缕缕丝,命运便是充当着编织者的身份,不管对还是错,将这一条条丝缠绕起来,一步步地编织出一个以空间为纬,以时间为经的网格上,而我们就是生活在这酷似棋盘的网格上,每下的一颗棋子不是黑便是白。然而是下黑棋还是白棋,全凭弈棋人的选择,不管最后是选择黑还是选择白,都要满足棋盘上的规则,否则黑可变白,白亦可成黑。至于这规则,没有哪一位弈棋人天生就懂,到底还是需要棋师指导才能够明白。
那万一有一天,棋师不见了,弈棋人又该如何呢?
久经沙场的弈棋人自然懂得棋盘上的规则,可是没有了棋师在旁的约束和指导,真的每一个弈棋人在输赢胜负面前都依旧坚定地遵守规则么?
王鹏薄唇紧抿,黑眸逐渐变得幽深,迷离的眼神不知道他在沉思些什么。我睨了眼那杯黑咖啡,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没有了热烟徐徐上扬,伸手摸了摸早已变得冰凉,而且估摸着他也没有喝上几口。
“怎么?这咖啡不合你王大律师的口味?”
我不紧不慢地半开着玩笑,却不轻不重地砸进他此时仿佛在沉睡的脑袋里。
王鹏猛地抬头看我,推了推那本就没有往下滑的眼睛框,连是拿起咖啡抿了一口,“方总亲手泡的,哪会不合口味?”
我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问:“那如果不是方总,也不是什么梁太太,仅仅是方槐呢?”
王鹏的眼神穿过眼镜的上沿,打量了一下我此刻的神情,唇角一勾,微微叹了口气道:“在我看来,没有方槐,根本就不会有方总,也不会有梁太太。所以,我不觉得这三者之间有什么区别。”
我面无表情,只是紧紧地盯着他的双眼,从他瞳孔里我能够看出那个熟悉的自己,可是王鹏的眼神,却早已变得陌生,准确点来说,那是一种熟悉的陌生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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