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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王晰送他来读书,也是这么一个天气。
九月总是比现下热些,王晰帮高杨拖着行李箱,轻车熟路地带他去教务大厅报道,找寝室,直接甩开了志愿者,带着高杨满学校逛,俨然老学长带学弟的样子。
“怎么样?是不是挺失望的,又小又破。”
“不会啊,我有书读就行。”高杨倒是不介意。
王晰撇撇嘴:“放着邮电大学航天大学不读,非要学法。”王晰点点他的脑门:“有你苦的。到时候可别哭着来找我。”
高杨亲昵地挽着王晰的胳膊,冲他露出一个撒娇一般的微笑。身子还不自觉地冲王晰身边靠:“等我毕业了,我就回林城当检察官,跟哥一起。”
王晰佯装恼怒地推开他:“还真打算按着哥的老路来啊?”推完了还得把人捞回来,按在怀里搂着腰揉揉肩,“也不是不行,哥带着你,带到哥领养老保险了,你还能给我赚零花钱。”
政法大学的校园是真的不大,随便两步就走完了。唯一好的就是林木繁茂,一小片园林里弯弯曲曲修了几条小径,正是枝繁叶茂的好时节。光线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投影成斑驳的光斑,嫩叶抵挡了热量,走过树荫下总是这么凉快。北京的九月不似酷暑令人难耐,学院里来来往往的匆匆学子,树林间座椅上朗朗读书声,入耳的全是相隔多年的记忆。
高杨走在王晰前面,好奇地观察着林间小路是怎么延伸得宛如一座小迷宫。王晰站在原地愣神了好几秒,实现从没离开过高杨——黑框眼镜,被风吹起的白衬衫,背着几本专业书的书包。高杨活成了他当年的样子,只不过少了几分恣意,多了些平和。
王晰看到了自己最爱的样子。
那时高杨终于看透了小路的玄机,藏不住得意与兴奋地往后一转。心心念念的人就站在那里专注而深情地看着自己,刹那间让高杨把妄想和幻想变成了近在咫尺的希望。
可惜纯粹的日子总是一去不复返,就像那一瞬间那一眼,让高杨把心中小心翼翼藏着的心思开了条缝,一切情愫争先恐后从狭小的缝隙里挤了出去,最后汇成滔天的潮水,满灌着堤坝,决堤而出。
……
这已经是陆宇鹏接受强制治疗的第七天了。
他的身体因为药物注射有些不灵活,面部肌肉也不能很好地活动。他原本长了一张清秀阳光的脸,此刻却看上去扭曲又可怖。他一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就会愣神,不可置信地靠近,然后发疯一般地用手去打碎镜面,直到受伤绽开伤口,血花飞溅也像感觉不到痛一样。医护人员拉住他,刚想给他再打镇定剂就被贾凡拦下:“不能再打了,药物副作用太大了。”
“可是不打不行啊,他情绪太激烈了。下午警察局的人还要来做笔录。”护士收了手里的针,贾凡冲她点点头示意她放心。小护士担忧地看了一眼被固定在病床上的陆宇鹏,提醒了句“当心”,出去关上了门。
贾凡坐在床边,松开他一只手和双腿,陆宇鹏立刻挣扎起来,贾凡连忙拥着他的背,轻柔地隔着病号服顺着他的脊背,像在安慰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耐心。陆宇鹏好像很久没有被这么温柔地对待过,窝在他怀里愣了好久,总算是平静下来。贾凡心里松了口气,面上不敢表现出来,后背都被汗浸湿了,还柔着嗓子问道:“小陆,你那天为什么要去找那些小朋友啊?”
“我……我带他们唱音乐之声。”陆宇鹏突然抬起头,眼睛放出了光,“你知道吗?音乐之声!Raindropsonrosesandwhiskersonkittens.Brightcopperkettlesandwarmwoolenmittens.”
药物让他无法很好控制自己的嗓子,传出来的声音带上了嘶哑和走调。但贾凡还是惊讶于他清澈的嗓音,像是手中捧上一捧雪绒花,蓬松地躺在手中,让人小心谨慎不敢轻易松手,怕松了便掉了,紧了便化了。
贾凡心头处处是柔软,随便让陆宇鹏一碰,就化了一颗心。
“好听,真的很好听。”贾凡抱着他,手轻轻解开最后一道绳索,“小陆,你唱得真好。”
多久没听到过这样的赞美了。眼前混沌一片都被这一句真挚的赞美化开,什么贬低和冷眼都烟消云散。
“小陆,你唱给我听好吗?”贾凡摸着他的脑袋,陆宇鹏抬头看他,轻轻吐出几句旋律。
“Highonahillwasalonelygoatherd
Layeeodllayeeodllayheehoo
Loudwasthevoiceofthelonelygoatherd
Layeeodllayeeodl-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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