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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日,彼此间这种静默,似乎并不使温澜像昨天那样觉得尴尬窘迫了。
虽然他此刻并不知道明仲夜心里在想什么,但他也不觉得自己需要像以往应对那些惯常的社交场合一样,需要时不时主动找些话题抛出来,好让各种不甚有意义的对话可以持续不断地接续下去,填满彼此间的所有那些空白。
……眼前这个人,并不是需要用那种形式来维持交流节奏、或者不断前后试探彼此距离感的人,他想。
虽然他们之间似乎也并没有找回太多的熟悉感。但毕竟,似乎也不是平日里那种萍水相逢、并且知道彼此将来或许不会再多见面的陌生人,不需要那样争分夺秒的嗅探和信息交换。
……不过,那他们,又算是哪一种?
“困的话,你现在可以再睡会儿。”就在这时,明仲夜忽然开口对他说道,声音轻柔而温和,仿佛劝诱一般,“车程还要一个小时。快到了我叫你。”
“……好。”只犹豫了一会儿,温澜便决定对今日因过度早起而导致的、正一阵阵向他袭来的困倦感妥协,于是不再多想,闭上了眼睛。
等他再睁眼的时候,车子一直有的轻微引擎声已经停息了。
车窗打开了一条缝,略有些冷冽的风吹进来,带来空气里清新的气息。
温澜睁开眼睛,发现车子此刻已经停在了路边。他身上搭着一件毛衣,因此之前睡着了也并不觉得冷。白色的开司米,上面隐约还有一点木质香调沉静醇厚的味道。温暖而让人安心。
这是……明仲夜的衣服?
一惊之下,温澜忽然猛地清醒了过来,堪堪停住了自己方才恍惚中几乎把毛衣抱紧,甚至试图用鼻尖仔细嗅闻两下的动作,下意识地把毛衣拎到了面前的空中。
“醒了?”驾驶座上的人察觉到了他的动作,转过头来,嗓音略有些低沉,“正好。车子刚刚才到一阵。”说着,仿佛随手就接过了他尴尬地举在面前、一时简直不知道往何处安放的毛衣,动作自然地把它扔到了后座上,然后打开车门,利落地爬下车,微微伸了个懒腰,“我们去爬山吧。”
“……好。”看着那个仿佛对他的心理活动毫无所觉的潇洒背影,温澜莫名觉得心口微微一热。
五六十级台阶之上,有一座小小的观景台。说是“台”,其实只是一座一人半高、拱门型的石雕建筑,纹路古朴简单,贴着门楣的那一圈,刻着圆润弯曲、温澜看不懂的那种当地文字。穿过拱门,后面遥远的天际彼端,恰好就是辽阔的雪山——正是他们早上从另一个方向看过的那一座。因此,拱门仿佛一道天然的取景框,框出了一道绝美的风景。
此刻,此地,此时。人烟稀少,万籁俱寂。浩渺蓝天之下,他们并肩站在那里,于凛冽的山风中,仰首看着地平线彼端的岑寂白色雪峰。
“三千多米的雪山,其实不算太高,但此处就是很美,是不是?”明仲夜站在他身侧,突然开口道,“传说中,这是诺亚方舟停靠的地方。”
“圣经里的那个传说的起源?”温澜有些惊讶,“不过,几万年前的洪水,会淹到这么高的地方吗?”
“沧海桑田,谁知道会不会真有其事呢?不过,这个国家的人确实很早就开始信奉基督教,也因此,他们把这座雪山奉为整个国家的象征,很多纪念品乃至当地品牌上你都能找到这座山的影子或者名字。”明仲夜说道,“但有些可惜甚至可以说是讽刺的地方是,这座山现在,其实并不在这个国家的境内,而是属于它的邻国。”
“过往的战争导致的领土吞并?”温澜回想了一下自己学过的历史,但里面显然并没有任何关于这个小国的内容。
“是啊,作为一个人口和资源都很有限、处于周遭各个大国和强国环伺下的小国,它的处境一直都很艰难——就像现在,即使被夺走了作为国民精神信仰和文化寄托的雪山,它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在国际社会上表示强烈的抗议,呼吁寻求一下同情罢了。”明仲夜摇摇头,显然很有些感慨,“当然,它其实也很坚韧。几千年来,被作为战场或者哪个大国都不在意的中间缓冲地带,它居然也没有被那些强国完全同化,依然一直保持着自己的文化传统。在各个城市里逛逛,你会发现它的人民好像依然活得很自在,即使是在这样的局势中,仍旧很懂得珍惜和享受日常的生活,对待外来者也很友好。是个让人很难不喜欢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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