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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家之主,黎章氏的生活水准要比前院的夫妻俩好一些。房屋宽敞,门窗都很新,不大的院落也打理的井井有条,还种了不少花花草草。院角种了两株柿树,那口要了小刘氏性命的水井就在柿树下,井口盖着厚重的木盖,看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黎家的人都不会再用这口井了。陈原礼跟着司空走上台阶,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黎章氏的房门。房门一推开,司空就闻到了一种仿佛是寺庙里香灰的味道,香味儿要比佛香淡一些,但不知里面添加了什么成分,略微有些呛人。黎章氏的房间就是一个上了年岁的妇人还有的样子,整洁、简朴、家具都显得厚重,又带了些许陈旧的味道。被褥、床帐也都是素净的颜色,叠放得整整齐齐。屋角立着一架竹制的四扇屏风,上面绣着四君子,绣工也是普普通通。通常这样的屏风后面都摆放着洗漱用的东西。但司空一转头就看见门边立着的盆架,上面摆着一个崭新的红漆木盆,架子上还搭着两块布巾——盆架立在门边,屏风后面显然不是用来洗漱的地方。司空绕到了竹屏后,却见那里立着一张高几,上面供着佛龛,佛龛前面还摆着香烛瓜果等供品。而佛龛里供奉的,则是一尊司空从未见过的佛像。佛像的外形仿佛是一位威风凛凛的武将,浓眉立目,颌下还留着一把浓密的胡须。他身上披着铠甲,一手持长刀,另一只手中奉着火焰状的法器。司空见到了佛像手中的火焰,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与火有关的一些宗教信仰。比如唐宋时期,在民间流传极广的拜火教。司空对这时代的宗教信仰情况了解不深,只知道与外国通商的缘故,伊斯兰教、犹太教在大宋境内都有自己的信徒。还有祆教、摩尼教之流,晚唐时曾先后被禁,但后来又转入地下,或与其他宗教结合,在民间秘密流传。安史之乱时,安禄山就曾打过“光明神”这样的旗号来号召民众。《水浒传》中曾提到的方腊,也与祆教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祆教也称火祆教、拜火教,主张善恶二元论。主张火、光明、生是善,黑暗、恶浊、毁灭是恶,行善则死后上天堂,反之则会下地狱。就司空个人而言,他是无法认同这样的教义的。他们将世界描绘得非黑即白,信仰光明神的都是自己的兄弟姐妹,不信的都是被恶魔蛊惑的人。这样的划分必然会引起教徒对非教徒的敌视。当这种敌视上升到一定的程度,引发矛盾冲突几乎是必然的——因为要创建光明的世界,必须要消灭黑暗。这些都是司空在见到了佛像手中的火焰时想到的事。他有些怀疑这尊佛像也与拜火教有关。但佛龛中供奉的到底是什么神,司空就不知道了。司空转头去看陈原礼,却见他也正注视着佛龛里的佛像,眼神颇为奇异。“你见过?”陈原礼笑了笑没有说话。司空就感觉他应该是知道的。或许这只是很普通的现象,是这个时代的人都会了解的常识性东西。他会觉得古怪,会觉得不适,是因为他从根本上就不认可这个时代的宗教信仰。司空从竹屏后面走了出来,走了两步,又退了回去,从香炉里捏了一把香灰包进手帕里。他是从小在寺庙里长大的人,对佛香的熟悉程度远远超过了普通人。黎章氏房间里的香味不同于普通的佛香,这让他心中有些生疑。他打算回去问问别人,是不同的宗教信仰会有不同的供奉方式,还是这个佛香,真的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陈原礼手脚很轻地打开黎章氏的妆盒,里面放着几支发钗和梳子,都是很寻常的东西。也不知黎章氏另有存放私房的地方,还是她平时就是这般简朴。窗边的几个衣箱陈原礼也都一一打开看过,里面装着四季衣物和不用的被褥。看上去也都普普通通。陈原礼就小声嘀咕一句,“他们家铺子生意还是不错的,怎么老太太连个值钱的衣裳首饰都没有?”“或许是因为拜佛的人都比较清心寡欲吧。”司空半真半假的解释,“没有物质上的那种世俗的欲望。”陈原礼一乐,又把衣箱盖好,恢复原样。陈原礼带着司空回到前院,又请了黎章氏和槐婆婆来说话,问她们平时出门都去哪里,会不会参加庙会,或者去哪里拜佛。司空小时候就是在城郊岁寒山的孤云寺长大的,对于山上各家寺庙庵堂还是非常熟悉的,但想来想去也没想起黎章氏说的青水庵在什么地方,直到后来反应过来她们俩说的是一个名叫顾桥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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