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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的人群接近中午才陆续散去,这里到底不是主景区,白藤抽长也不比恐龙重生,虽然有好事者给林业局去了电话,但主管部门回了句“会持续关注”之后就没了下文,颜福瑞从恍惚间醒过神来的时候,只剩了惊喜的瓦房在地上的藤索之间蹦来跳去,又把垂下的茎条末端打结,做了个简易秋千,屁股压上去荡来荡去欢乐无比。
颜福瑞回到房里,哆嗦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了新买的那把菜刀,银白的刀身模糊地映出他煞白惊惧的脸:这铺天盖地的白藤,到底是从什么地方长出来的?
他走到藤根盘结最繁复的地方,哆哆嗦嗦举起了刀。
单志刚的电话过来了,秦放说了句:“你等一下,我找个安静的地方接。”
好像没什么安静的地方,门一打开就是热闹的夜市小街,烤羊肉串的、卖麻辣烫的、兔头兔丁、冒菜春卷,辛辣咸香,每一道味都无所不用其极,街头茶馆嘟嘟嘟翻滚茶水,街尾棋牌室哗啦啦牌阵对峙,摊头排着队的,三两句就拉起了龙门阵,哈哈哈笑的好不惬意,古人说少不入川老不出蜀,多少是有几分道理的。
秦放一直走了两条街才找到个相对僻静的小公园,他在长凳上坐下,对着手机喂了两声:“你说。”
单志刚迟疑着说了句:“秦放,你得有心理准备啊。”
秦放沉默了一下:“说吧。”
单志刚清了清嗓子,似乎有点无从说起:“秦放,好端端的要查安蔓,她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儿?”
秦放没说话,单志刚在那头叹气,他从小跟秦放玩到大,多少知道秦放的脾气,知道再问下去也是白搭:“信息量挺大的,兄弟你可得稳住了——我去杭大打听了,那个系,没有一个叫安蔓的毕业生,连姓安的都没有,也就是说,她对你说的学校学历都是假的。”
“她那些朋友,平时玩的都不错,仔细一问,都是才认识了一两年的,安蔓身边,没有那种知道她以前事情的朋友。”
“还有你说的安蔓父母的号码,秦放,我还专程为这事跑了一趟丽县,确实有那个电话固话,也确实有这么一对老夫妻,但是我先向邻居打听了,这对夫妻没有女儿,只有个儿子。我也登门去问了,老头老太先是抵死不认,后来我砸了钱,他们才说实话,原来他们也是拿钱办事的,平时接个电话装装样子,关键时候充门面接待女婿上门。”
“先就查到这么多了,归结一句话,安蔓在杭州之前的经历,完全是空白,都是她编着造着来的。我托丽县的朋友继续打听,除非她老家在丽县也是假的,否则那么大点县城,拿张照片挨家挨户去问呢,我也能起出她的底来,你放心就是。”
单志刚义愤填膺的,觉着自个兄弟被来路不明的女人给耍了,话里话外特愤恨:“特么的我就说,娶妻娶贤,找女朋友一定要背景干净知根知底,这种抽扑克牌抽来的,果然是靠不住的!”
秦放握着手机苦笑,笑着笑着就再也笑不出来了,挂之前说了句:“那你费心,再联系。”
他坐了很久才起身沿着原路返回,神思恍惚地穿过小街,经过一个个人头攒动的摊头,耳畔那么吵,他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他想起和安蔓初见的那个晚上,和朋友们在酒吧玩真心话大冒险,中招的他接受惩罚,一脸坏笑的朋友拿出一叠扑克牌:“秦放,来,抽。”
他那时也喝多了,大笑着抽了一张,红心七。
朋友们嗷嗷怪叫说,秦放,红心代表爱情,请注意,此刻开始,第七个进酒吧的美女,你要主动朝她要电话号码,争取跟她约会至少两次!
后来跟安蔓修成正果,发微信朋友圈告诉大家两人准备订婚,底下赞叹声一片,秦放记得单志刚还留言说:这可是红心七引发的爱情故事啊,命中注定啊,谁知道秦放那一抽,就抽了个准老婆回来啊。
今天他愤愤地说,特么这种扑克牌抽回来的,果然是靠不住的。
此一时彼一时,没有谁跟谁生来就知根知底,路途中邂逅的两个人,想要坦诚相对,想要完全了解,怎么就这么难?
秦放缓缓推开了门。
幽黄色的昏暗灯光,狭仄的空间,皮尺、粉笔、堆满了丝绸布头的桌案,有一面墙,专门辟出了挂放做好的丝绸旗袍,用的面料都极精,灯光下泛着柔滑色泽,各色提花,凤尾碎菊琵琶白蝶虞美人,弯弯绕绕,都像是美人眼波,赛着劲的柔软妖娆。
秦放怎么也没想到,千里迢迢入蜀,司藤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做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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