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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不知道……”
她气若游丝眼神混沌。
“朱雀殿有一定之规……我只是下位的山雀……从未……从未见过上官……”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同样的话这几日李循已从十几个不同的人口中听到,乏味之余也终不得不相信几分——大昭国土不广且不占地利而为燕、凉、楚三国所围,之所以苟延残喘至今、当有一半归功于朱雀殿——那是大昭千机府下四方重殿之一、专司秘要号谍,传闻天下诸国无一不有大昭细作、前朝后宫无孔不入,真正是诡绝之至防不胜防。
朱雀殿中上下有等,其中最末便是所谓“山雀”,此上有“鹯雀”、再上有“黄雀”,“黄雀”身份绝密,据说便是一国谍士之首,数月前大昭被灭,燕凉两家都曾在其宫中大肆搜检查抄千机文书,其中自有“山雀”名录无数、亦偶有“鹯雀”蛛丝马迹,唯独寻不到任何有关“黄雀”身份的记述,可见即便在大昭之内朱雀殿也藏有自己的秘密,不肯轻易示人。
近来洛京风声鹤唳、每日都有数十上百人被捕入狱,便是刑部司在奉旨清查国中混入的大昭细作,眼下处处动荡人人自危、皆因“黄雀”尚未入瓮,只有查出此人身份……这萦绕在燕都之上的浓重阴云才能真正消散褪尽。
“那就说些你知道的……”
李循嘴角的笑意不见了,他是凶狠的恶狼,眼底尽是残忍肃杀的锐光。
“你的鹯雀是谁?”
“他让你做过什么?在哪里见过?如何传递消息?”
“他的上官便是‘黄雀’吧?”
“黄雀之外……树下执弹弓者,又是谁?”
他一句句地发问、阴恻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那女子身上无数的伤口已经溃烂,或许再过两日便会生蛆引虫,可她却忽然笑起来了,扭曲的脖颈费力地抬起,脸上的神情既像是求饶又像是挑衅:“我可以告诉你……”
“……但你敢查么?”
锁链碰撞丁当作响,她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你不过是小皇帝的一条狗!他都动不了的人,你又能如何——”
咣——
深不见底的地牢中传来一声骇人的闷响。
“大人——大人——”
刑部司官署内脚步声匆匆,是个年轻的衙役正焦急追赶阔步向前行去的李循,后者恍若未觉,他便只好边追边问:“大人提了令牌,莫非这便要去调兵拿人了?”
李循不答、脚下步伐却更快,那小衙役满头是汗,惊惶之下终于不顾尊卑伸手将人拦住,急道:“大人三思!那山雀所言在理!”
“她供出的鹯雀是那位的家臣!权势滔天拥兵自固,凭谁敢在他面前造次?”
“便是陛下……也要有所顾忌!”
这最后一句实是大逆不道,李循闻言眉头紧皱、出口便是雷霆般的一声“放肆”,那小衙役抖如筛糠,却仍坚持道:“大人便听属下一句劝!纵是当真要去拿人,也务必先报宫中以求圣裁,以免……引火烧身!”
他恳切至极、只差要当场下跪磕头,李循也知对方是替自己着想,只是当时不忧反笑、转问:“郭僮,你可知世人口中所谓‘酷吏’都是怎样的人?”
这一问来得突兀、郭僮也是难免一愣,幸而李循并不期待他的答复,沉默片刻后便径自道:“那山雀百无一是,唯独一言切中肯綮。”
“——我正是陛下之鹰犬、朝廷之爪牙,除天恩外孑然一身全无依凭,是以方能快刀断事百无禁忌。”
“先报宫中以求圣裁?那是将定夺之责推与陛下、更是在逼天子将开罪那位的后果尽数吞下!”
“我绝不会报!如此纵然事后河决鱼烂,这把火也烧不到陛下头上。”
匆匆几句言简意赅,语罢便一摔袖袍快步而去,郭僮在他身后愣了半晌、好半天方才回神暗叫一声“天爷”,抬手擦擦额角的汗、终于将心一横小跑着追随上官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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