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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不丁把公孙冀惨烈的结局摆在明面上讲出来,心头好似有无数根银针扎入,痛到无以复加,痛到几近窒息。
元月摁住心脏的位置半跪下来,失声痛哭。哭够了,便呆滞地盯墙面,对杜阙伸臂捞她起来的行为不发一言,亦不做反抗。
他抱着她到书案前,研好墨,用笔尖蘸了墨水,将笔杆塞入她手中。
“我的小字,阿月当是知晓的。”他点点纸鸢的两翼,“写吧,写好了放飞它,莫误了明日回元府的时辰。”
僵持良久,元月仍旧不肯落笔。
那是她独给公孙冀的祈盼,杜阙,不配。
“怎么?觉得我配不上这份殊荣?”杜阙冷笑着道出她内心所想。
她不答,以蔑笑回应。
“好啊,我不逼你。”他如是道。
听罢,她欲弃笔而去,他却突然附手包住她的手背,两人并肩的姿势由之变为胸背相贴。
“你不愿自己写,那我便陪你一起写。”他带动她的手腕,笔尖轻点,于纸鸢双翼分别写下“三省”与“阿月”四字。
待墨迹风干,背后的温度消失了。
杜阙双手执纸鸢细细端详,眉目间的欣慰、得意藏也藏不住:“你与我,三省与阿月,生同衾,死同穴。他公孙冀,不过一介孤魂野鬼而已。”
他嫉妒到了极点,只要有一样儿能赢得过公孙冀,他便发自内心地感到痛快,哪怕反复提及公孙冀会戳痛元月的心,也不以为然。
十指相扣步夜至后园子,杜阙把纸鸢转入元月之手:“你亲自来放。”
她抓着纸鸢,一时生出捏碎它的念头。
看出她的意图,他猛扣住她的手腕,幽幽道:“阿月再弄坏了,我可是要生气的。想必你也不想重蹈那晚的覆辙了罢?”
从公孙冀奔赴沙场那刻起,她便陷入了举步维艰的境地,既如此,隔壁跟自己过不去。气坏了身子,苦的是自己,便宜的是杜阙。
元月怅然一叹,扯住线将纸鸢掷入夜空中,逆风小跑着。纸鸢凌空而起,如那日为公孙冀放的那只一样,她剪短了线,目送它飘然远去。
承载着心愿的纸鸢完全坠入夜色后,杜阙徐徐送出一声低笑,随后信步向前,揽月入怀,怡然离开。
放纸鸢的举动取悦了杜阙,当夜将她送回房后,只附唇于她额前印下一吻,便消失不见了。
没有他的痴缠,她总算睡了个囫囵觉。
次日清晨,整点好给许夫人、元嵩送的礼物后,直投元府去。
杜阙今日罕见地骑马前行,故而缀锦得了空子乘车陪伴元月。
眼瞅着窗外的景色愈来愈熟悉,元月的心里竟半点开心不起来,口里也唉声连连。
她气色不佳,缀锦便猜到了七八成,前倾半步握紧她的手左右看了一圈,悄声道:“姑娘,今儿难得回去,不如您跟老爷夫人说清楚,兴许能帮您一把。”
老爷夫人那般疼爱姑娘,若得知殿下逼迫姑娘至此,定会为姑娘讨个公道的。
元月垂脸索眉,吁出几个字:“没用的。”
告诉父母又如何,难道要父母为她触怒龙颜吗?
父母养育她多年,恩情尚未还,怎能为一己之私推父母入深渊……
不论怎样,这条命在,就能掣住杜阙的手脚……还是闭口不谈的好。
缀锦替她着急,极力压住嗓音劝:“您今儿不提,日后可就难了……奴婢过去看错了人,以为殿下是您的良人,谁知他对您下此狠手!奴婢求您,为自己多想想吧……!”
缀锦忍着没告诉元月,而今所住的院子周围净是杜阙的眼线。她平常去小厨房吩咐点吃食,前脚刚进去,后脚那些人就闯进来,逼问她一番还不够,非得用银簪检查那些吃食,看着无甚不妥后,方放她走。
这也罢了,更荒唐的还有。
那日给元月的匕首,其实并非她自己辛苦寻来,而是杜阙给的。
他说:“她怕我,给她匕首正好叫她放下心来,但拿它捅我可以,自残——休想。你身为她的贴身婢女,自有看顾她的责任。倘若她出半点意外,你这颗脑袋,我要了。”
缀锦不敢声张,等他走后,胡乱擦干脸上的冷汗,拖着疲软的双腿回去把匕首转交给元月。她问起它的来路,缀锦便用一早备好的说辞哄她:“府里的人都忙着伺候他,奴婢趁乱钻西墙根的狗洞溜到街上买的。”
西墙根有个狗洞,连着街道,元月也晓得,因此她未曾怀疑。
元月了解缀锦,只是这会儿沉溺于对未来的忧虑中无暇顾及,所以其不自在的神色逃过了她的眼。
“别说了。”她侧过身瞧外面的风光,马车已驶入元府所在的巷子里了,“等会见了众人,你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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