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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午后,天下起雨来。沉沉的云聚集在山顶,乌泱泱的,像海面上的暗流。谢瓷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南渚的雨总是淅淅沥沥的,不疾不徐,洛京的雨一阵一阵的,和小孩似的,好一阵儿哭一阵儿,还挺热闹。这里的暴雨和她见过的不太一样,怎么说呢,像是爷爷生气的时候,气得跳脚,气急败坏的,胡子都气得一翘一翘,暴雨和雷一块儿来,噼里啪啦的,总吓人一跳。再看车间,大家伙都习以为常,自己做自己的,叮铃哐啷地响,听着怪有趣的,于是谢瓷把手上的活一丢,闭起眼睛,听起车间的声音,和着暴雨声,别有一番趣味。渔萤瞥了眼谢瓷,凑过来问老头:“师父,小仙女这毛病能治好吗?这到底是哪儿的问题?”老头子悄声:“心里头的,我治不好,得她自个儿好。”渔萤苦闷:“那还能骗来当我师妹吗?”老头子:“骗你个头,我能教点什么,人逛了一圈,回去指不定都会了。你就偷懒吧你?别总想些旁门左道,踏踏实实干活!”渔萤:“”正说着话,忽然一声炸雷,过后又静下来,起先还消停着,哪知几秒过后,轰隆一声闷响,山体竟隐隐摇晃了一瞬,随即,落石的声响隔着雨幕传来。车间的人动作皆是一顿,齐齐停下来听这动静。老头子一拍脑袋:“别是劈着采石场了!”谢瓷下意识打电话找俞蜃,却无人接听,她紧抿着唇,回想俞蜃走前和她说了什么,那时她正蹲在地上看木头,他过来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下去看看林子。看林子……谢瓷记得他们来时的路,车开上山,经过采石场,最后到了那片林子。她倏地白了脸,问渔萤:“你能带我去树林吗?”渔萤一愣,问:“现在吗?现在”她止住话,因为谢瓷快要哭出来了。那双总是莹润、清透的眼看着她,有什么在里面摇摇欲坠,能那样平稳、精准掌控雕刀的手在颤抖。渔萤迅速跑到外面看了一眼,停着几辆运货车,边上还有一辆小电瓶,她喊了一声,那人立即把钥匙送了过来。“小仙女,上车!”渔萤穿上雨衣冲到雨幕里,谢瓷却连雨衣都来不及穿,眨眼就淋湿了。渔萤把谢瓷塞进自己的后背,说:“树林离采石场远着呢,不会出什么事的,中间有隔离带,底下连居民房都没有。”谢瓷不说话,也不肯钻在她后背,探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外面,路上的颠簸和暴雨让视线越来越模糊,她反复去擦眼睫上的水珠,一次又一次,擦到最后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雨滴。车间离林子不远,很快,渔萤把车停在林子口,遥遥望了眼采石场,山体塌了一半,边上围着工人,动作倒是不怎么着急,应该没有人员伤亡。“小仙女……咦,人呢?”渔萤一转头,谢瓷不见了。谢瓷穿过田埂,飞快朝着林子跑去,嘴里喊着俞蜃的名字,可一眼望去,黑漆漆的林间都是雾气,哪里有人的身影。这是谢瓷恢复视力以来,土壤我想我的花,再和我说说话。……阔朗、朦胧的林间,暴雨兜头而下。俞蜃静立站在原地,雨滴打湿眼睫,眼前的画面朦胧而游离,曾经,她也曾这样,毫不犹豫地迈着步子朝他跑来,滑湿的林内,她越跑越快,险些滑倒,可那双眼却望向他,无数次,从过往到现在。他倏地动了,奔向他的釉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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