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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说‘一条帕子两边花,无赖媒人两面夸’。冰人要抬杜家身价,何苦将某踩成脚底烂泥。听闻小兄弟也做冰人,今日恰学点教训。”他避开要害,朝后腰狠狠踢了两脚。儿子还未成婚呢,腰如何伤得?媒人心慌意乱,急忙跑回房里取了妆盒,内里花红柳绿满满当当,多的是绒线花或是堆纱花,总共只有两件金簪,足足攒了两三年才得的。她万般不舍,儿子要紧,金子也要紧,只得咬牙。“我不该大胆得罪了郎官,罪该万死,只是寡妇失业的,没甚孝敬,还请郎官收了这个,当给娘子添妆。”“呸!某家娘子要你这些破烂货!”媒人奇道,“这,这,郎官究竟——”柳绩眼瞧着天空翻了翻眼皮,见她不懂,脚下多加了点儿力气。媒人急得打躬作揖搓手跺脚,连连道。“郎官实在手痒,不如先打老身!”说到这个痒字,柳绩忽觉耳根子麻痒,抬手抹了抹,越发耳热。“听闻冰人与岳母商量十八日往大云寺卜卦,某今日恰好路过,刚好取了杜家名帖。”媒人张口结舌。柳绩这般阵仗打上门来,她还以为亲事要黄,原来只是催促纳吉。她瞧一眼满身酒气的儿子,心道,教训教训也好,高官家亲事岂是好说的,连个金吾卫咱们家都得罪不起呢。愧君相见频,二柳绩接过名帖两手微微发抖,念着‘杜蘅’二字摩挲半日。他本是个不敬神鬼的,听了杜若言语,便不去庙里寻卜卦僧问姻缘,只自说自话上上大吉。媒人吃了他惊吓,想到那日撞上杜家二娘原是凑巧,又不是自家领出来见的,便不肯以实情相告,成心叫他吃个哑巴亏,遂掩过此节,问明他愿以铜钱百贯为聘,暗暗咋舌,又听他买了杜家紧邻的宅院,不由暗恨贪图小利得罪了阔客。柳绩不知底细,只盯着媒人再跑一趟杜家约定日子。下回便是‘纳征’,男家送聘礼到女家,待收下,婚事便钉牢。媒人点头如捣蒜,只说万无一失。柳绩方肯收下荷包。他心愿得偿,心境骤然开阔,眼见小院破旧,孤儿寡母实难度日,便从荷包中挑了两片金叶子扔在地上,狠声责怪。“某虽然家事破落,究竟不曾悭吝,冰人何必暗地里龌龊鬼祟,欺某年少无知。”媒人绞着手直叹气,好好一朵金莲花簪,转眼只剩半副耳钉。过得两日,媒人循例上门,韦氏听说百贯聘礼之数,眉头微微蹙起,抬眼饶有兴味的瞧着媒人。“柳家小郎单门立户的,倒颇善储蓄。冰人可看走了眼?”这话简直说到媒人心坎儿里,她忙凑到韦氏跟前。“老身走本行也有二十多年,不是夸口,当年太平公主下降薛家,还是老身那个死鬼家先夫上门说和的呢!公主貌美,驸马少年英气,何等般配夫妻。只可惜驸马走得早。”薛绍的生母是高宗李治一母所出的城阳公主,他与太平公主份属表兄妹,孩提已经相识,何须冰人奔走说。韦氏懒得驳斥,只笑着点头。“不想竟在小柳郎身上翻了船。延寿坊的宅院,老身算着少说也要三四百贯!”“许是胡商们豪奢,打点则个。”媒人在柳绩手上吃了亏,憋着满肚子牢骚,一时忘了媒人本该立场居中,撇下茶碗同韦氏八卦起来。“孝敬钱自然是有,可那得大家伙儿分。参军上头还有将军、长史,他能分到多少。”两人算了半天不得要领。韦氏约略有些怀疑,拿手帕掩了嘴,“大约还是祖上积财。十多年前我家郎君也曾在万年县谋事,与小郎君的祖父有数面之缘。”“哎呀,竟有这等奇事,所以说千里姻缘一线牵呢!”媒人拍着大腿奉承。杜家便应了三月初五‘纳征’,柳绩自去置办婚服宴席不提。杜蘅听说柳绩肯出百贯聘礼,又置办下隔壁宅院,高兴得合不拢嘴,又怕被人看轻,越发不肯出房门,无事只捧着婚服依依叹息‘终身有靠’。待海桐听房妈妈吹嘘柳家家底肥厚,忙奔了来告诉,却见杜若恹恹的好似生了病。这边韦氏送走了媒人,回来侧卧在胡床上,揉着胸口闷头思索许久,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刚巧莲叶走来。“荣喜道要告半日假,元娘子去苏家未归,荣喜在外头等大娘子示下。”“应了就是,叫寿喜替他半日。”莲叶答应了要去,韦氏忽然灵光一闪,伸手拦道,“且慢,你叫荣喜进来,我有话问他。”莲叶满心狐疑唤了荣喜进来,抬着脸要听不听的,韦氏却叫她出去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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