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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小灯想着下一个晚上再继续扒拉着他夜聊,然而隔天起来,安若仪来见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抚着他的脸微笑着说:“小灯,你是个小大人,不需要别人哄你入睡对不对?”
顾小灯有些茫然,笑道:“娘,我不需要啊,我睡觉很快的,闭上眼咻的一下就睡着了!”
结果当夜他就干躺在大床上发呆,张等晴被仆婢请到了隔壁的房间,不和他同床了。
此后张等晴再没有和他同睡一张床过。
进入顾家的第八天,即是七月十五中元节,顾小灯这天被仆人叫醒,他独自抱着被子睡眼朦胧地醒来,顾琰和安若仪几乎和七天前一样,高贵冷艳地坐在房间里的桌子上等他。
顾小灯猛地激灵,天还没破晓,仆人搀起他麻利地给他穿衣擦脸,半押半推地把他送到镇北王夫妇面前。
顾小灯有些别扭:“娘?”
顾琰先开口:“跪下。”
他耳朵一竖:“啊?”
安若仪伸手搭在他肩上,耐心地解释:“小灯,听话,跪下。你确实是顾家血脉,既是,就该守规矩,身无功名的子女,在内见到为王的父和为诰命的母,应下跪俯首,口称父王安好、母妃安康。”
顾小灯脸上空白了几瞬,待反应过来,自己已被按在了地上,膝盖触地一麻,额头贴地一冷,后颈被一只大手摁着,冰冷刺骨。
顾琰沉声问他:“你该说什么?”
膝盖的痛觉迟钝地传回大脑,顾小灯打了个寒颤,磕磕巴巴地照做:“父、父王安好,母妃安、安康。”
“小灯,你年纪太大了。”安若仪幽幽的叹息响在头上。
顾小灯抬不起头,结巴着反驳:“娘……母妃,我才十二。”
“同为十二,瑾玉已是皇室伴读,而你,还要尽快学府里的规矩。”
顾琰还摁着他的后颈,顾小灯只能瑟瑟发抖地跪伏在地上,中元节的破晓来得格外迟,鬼节的阴气过早地从地下渗出来,侵染了他满身的凉。
“你和瑾玉身份置换的事不能外泄,否则顾家有欺君之罪,我和你父王决定先以顾家远亲的身份赋予你安居在这里的权利。东林苑是待客所在,也是学习六艺之地,我们先给你足够的时间从头学起,待你学有所成,取得功名,再将你写进顾氏族谱。”
“我已安排了管事给你,今日中元节忙碌,我们抽出时间过来将诸事交代于你,望你敬畏顾氏门楣,不可懈怠功课,尽早学有风范。”
每个字的声音顾小灯都听得懂,连起来他却不太懂了。
他甚至不知道镇北王夫妇是什么时候离去的,直到一把冷淡嗓音把他的魂魄唤回来:“表公子,王爷与王妃已经离去,您可以起来了。”
顾小灯茫茫然地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平静的脸,正是之前带他和张等晴进客房的年轻管事。
他慢吞吞地撑着膝盖站起来:“我记得你,你叫祝弥。”
“表公子好记性。”祝弥面无表情,“我奉王爷和王妃的命令,此后除了四公子回府,其余时间都守在您身边,伺候您的起居,教导礼仪,督促功课。”
“表公子,四公子……”顾小灯喃喃着这两个称呼,咂摸了片刻就不想了,“祝弥,为什么你说要除了四公子回府呢?”
祝弥更面瘫了:“我原本是四公子的管事。”
“哦……”顾小灯长长地哦着,眼里泪水打着转,小声道:“我想见我哥,等晴哥。”
“他明天才能来,他想留在顾家就需要学他该学的规矩。”祝弥好似个大傀儡,说什么都一板一眼,“表公子要用早饭吗?”
顾小灯呆站了会,摇摇头,摇出了两道泪痕:“我想出去走走。”
祝弥冷冷道:“好的,但我需得提醒您,今天是您最后一天的随性日子。从明天开始,您每天的时间都将有明确计划,细致到用饭时间、沐浴用度,今天您可以随意逛逛东林苑,也可以不饮不食,明天起就再不能了。”
顾小灯泪眼朦胧地抬头看他:“祝弥,你好像我以前卖货兜售的铁门神,村民们买了来保佑门槛里的平安,你么,你不保佑什么,你好像一樽铁疙瘩,我要是不听话,你就要抡起拳头,像铁门神打鬼那样打我似的。”
祝弥:“……”
他罕见地想笑,莫名觉得滑稽,静了片刻,才忍住想扬起的嘴角:“表公子说笑了,您是主子,我不会动您的贵体的。”
顾小灯擦擦眼转身,瘦弱的肩膀抽动着,边走边哽咽:“铁门神,我想出去走走,你也要跟着吗?”
“自然是寸步不离。”祝弥跟上来,唇角抖了抖,愣是把笑意抖掉了。
顾小灯低着头往外走,难受得一路走一路掉眼泪,小院落的仆婢、府兵一大早就各司其职,跟在他身后连成一列,也成了一条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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