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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他低了低眼,“臣侍只是在想她才十五岁,侍中一职,不知能不能当得好。”
“慢慢来嘛。”虞谣口吻轻松,“这事并不难,我仔细算过,她每日忙上一个时辰就差不多了了,余下的时间都在自己读书,想犯大错也不容易。寻常小错我又不跟她计较,你别担心。”
席初目光微凝。
虞谣思索着,自顾自说下去:“而且她自己也有本事,虽是年纪还小读的书终究有限,但各种课业都不曾落下。我想着,让她先在凤鸣殿待几年,边读书边历练,等学有所成,看她是愿意去六部还是愿意干点别的。”
席初望着她,眼中蒙上一层惑色。
他判断不出她这话是不是认真的。若不是,他只能说她的戏未免太真;若是,他倒很感念她在如此恨他的时候仍能宽待他的家人。
席初沉息,轻道:“谢陛下。”
“谢什么。”虞谣撇一撇嘴,翻身将他抱住。
她没什么底气看他,便将侧颊置于他的胸口,目光只看着被面,低语呢喃:“你别这样客气。”
他一时不言,她顿了顿,续说:“后宫里其他人都没有你礼数多。席初,你这样我……我……”她咬了下嘴唇,声音更低了些,“我很心疼。”
这话是真的。
眼下换了芯子的她原对他没有太多感情,可一场场的梦境却在撕扯着她。在那些梦里,她和他相处得宜,他会无所顾忌地喊她“阿谣”,有时还会拿一些小恶作剧来捉弄她。
但睁开眼,她所面对的他却是这样拘谨。若这份拘谨只是因为宫规也还罢了,她却清清楚楚地知道一切都是因为她,是她的百般折磨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
这样的对比让她心疼得无以复加。感受到这一点的时候,虞谣就觉得自己完蛋了。
——网上有句话说得好,女人一旦开始心疼一个男人,她就完蛋了。
席初轻轻一栗,心底生出几许古怪的情绪。
他没想到,在那么多事情之后她竟还能跟他说出“心疼”这两个字。
她是当他会信,还是觉得他会轻而易举地被打动?
他于是笑了笑,应了声“好”,理智间暗自讥讽她的戏不免太假,心下却禁不住地反复回思起了她方才的四个字,一遍又一遍的,仿佛着了魔。
待得她在身边睡去,他侧首看着她的睡容,方知他原来真的会轻而易举地被打动。
他分得清虚实,可他对这一切已祈盼太久。从那一剑刺向元君开始,他所期待的就只有她能念及旧情。
可是希望一次次地破灭,破灭了那么多次。他等不来她的信任,也等不来她的怜悯,数年的旧情都被她抛在脑后,她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给他的已只有痛苦。
三年下来,他已受过不少重刑,可最狠的刑罚也不如她在他面前笑看他苦熬更让他觉得刺心。
而现在她说,她很心疼。
席初只觉心底的一缕情绪被激出来,惹得他心跳加速,引来一股冲动,一种决绝。
他忽而明白了究竟什么叫饮鸩止渴。
鸩毒乃剧毒,饮之必死。但渴得厉害了,便顾不上那么多。
他滞了滞,心底倏然一片清明。
他已活成了这个样子,又何惧饮鸩止渴?
他这般想着,轻屏呼吸,一寸寸向她靠近。离得够近的时候,他嗅到了她身上的清浅花香,卷翘的羽睫也变得清楚。他恍然想起在很小的时候,他觉得她睫毛好看,在她午睡的时候总会忍不住伸手去碰。
有一次她被他扰醒,立刻就不肯吃亏地要碰回来。
往事再扰心田,席初怅然一笑,俯首吻下去,薄唇触及她的额角。
梦境在虞谣面前蓦然展开。
她罕见地直接成为了曾经的那个“她”,躺在凤鸣殿床上,浓烈的哀伤涌在心头,让她心如刀割。
席初吻在她额角上,沉默了半晌,出言轻劝:“先帝病重已久,驾鹤西去反是解脱。你别太难过,身子吃不消的。”
她轻轻地“嗯”了声,眼眶酸涩地望向他,手求助般地抓住他的衣襟:“父君早已病故,现下母皇也没了。阿初哥哥你……你会一直陪我吧?”
那时的她,怕极了。
他温润一笑,伸臂将她搂紧在怀中:“我会的。你别怕,不论出什么事,我都陪着你。”
可后来,是她不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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