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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侧首,便看见他衣领下露出的后颈,有一道浅浅的粉色。
颜色虽然浅,但光线充足,她很轻易就认出那是道疤痕。
伤痕没有结疤之前肯定很深,豁口也大,如果只是小时候顽皮被树枝划到之类的遭遇,是不会有这样的疤痕的,因为她可以清晰看出疤痕外翻的肉,虽然已经变成粉色了,也能想象当时是如何狰狞的。
“陆郎?”
陆惟抬头,不解。
“你后颈受过伤吗?”公主问道。
换作别人,是不会这样大大方方问出来的,总还要旁敲侧击,委婉托词一番。
但两人私下相处,公主既然已经露了本性,也就不屑再遮掩。
陆惟目光微闪,竟也没有否认:“许多年前被我母亲拿斧子砍的。”
他像是知道公主肯定会追问,与其说半截“被斧子砍的”,再等对方来问“被谁”,还不如自己直接痛痛快快说出来。
公主这下是真的很惊讶了。
时下天下未有一统,民风也就不怎么讲究,士族女子一般簪花描画,也有个别爱弯弓骑射,不过那大都是武将之女和平民女郎,士族高门还是喜欢端个架子,讲究娴静贞德,高门仕女也尽量都往这方面去培养,才女倒是出了不少,很难想象陆惟的母亲竟会拿起斧子砍伤亲儿l子。
她想了想陆惟的家世。
陆家,出身扬州陆氏,也是世代为宦的家族,到了陆惟祖父那一辈,出任右丞相,从此陆家这一支也就变成显宦了。
陆惟比公主还小个几岁,公主出降那年,他也才十二三岁左右,公主对他没什么印象,但当时陆家好像的确出了点什么轶闻,好像是与陆惟父亲有关,她记不大清了,因为那会儿l的公主正忙着和亲的事情,无暇也没兴趣再关注那些东家长西家短。
“那年我父亲带回两个女子,要纳为妾室,我母亲很生气,两人大吵一架,后来她出门交际,平时应酬那些人,话里话外笑我母亲管不好家,我母亲这才知道那两个妾室,原先是妓家出身,被我父亲养在外头,已经有许多年了,她一直被蒙在鼓里,她们给我父亲诞下生下一儿l一女,父亲一高兴,就说要把她们带回家,正式给个名分。”
公主听着这个故事开头,挺像京城高门大户里日常发生那些争风吃醋的故事,不免有些平淡乏味,但她又觉得陆惟声音挺好听,这么玉佩骢珑一样地说下来,像饮了一盅杨梅汤,虽然如今杨梅的时节还未到,她就想骗陆惟多说两句。
“那你母亲应该去发作他们,怎么会迁怒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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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卖了个关子,毫无诚意。
“我送了个人情给陆郎,你便是如此回报我的,连个故事都只说了一半。”公主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我与陆郎出生入死共患难,却始终还是个外人,说是公主,其实也不过是个孤女,难怪你连糊弄我一下都不肯了。”
陆惟似笑非笑:“刘复和李闻鹊怕是不知道公主还有这样一面吧,公主准备回京之后以哪一面示人?”
公主听而不闻,笑吟吟道:“你欠我的人情,只能拿方才的故事来还,记得了。”
说罢,她策马先走一步,去找风至他们。
众人上前,簇拥着公主下马。
雨落泪眼盈盈:“殿下受惊了!”
哪怕她也跟随公主度过那段风雨飘摇艰苦异常的日子,仍旧认为公主受不得一点苦。
杨长史也趁机露了个脸,拱手道:“殿下辛苦了,臣带了都护府的马车过来,还请上车歇息吧!”
刘复要说的词被杨长史抢了,只好道:“公主可有受伤?”
公主冲他一笑:“我无妨,只是有些疲惫。”
之前他们带人去抓苏氏的时候,刘复没跟着去,他素来好逸恶劳,想想那场面可能动刀动枪,他就不去了,以己度人,他觉得公主肯定也是不想去的,是为了她的侍女风至,才不得不去的。
再之后听说公主被当成人质一路带出城去,刘复未免心惊肉跳,心说往后这种事情自己义不容辞,一定得拦着公主去冒险才行,毕竟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公主也不必如何作态,她脸色本来就偏白,跑了这么一路,也没见红润半点,只需收敛笑容,便是弱柳扶风,刘复看得越发怜惜了,忙让公主上车,又难得勤快,亲自护送公主车驾回都护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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