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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回去。”几秒钟后,赵云澜盯着沈巍消失的方向,用一种非常平静的语气对祝红说,“带着大庆一起——对,你说要走,有具体时间吗?有的话提前告诉我,让汪徵帮忙安排一下……”
祝红截口打断他:“赵处,这是怎么回事?”
赵云澜摆摆手,不想多说:“没什么,你去吧。”
“我去哪?我哪也不去!”祝红声音高了起来,“他……沈……斩魂……唉!爱是谁是谁吧,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为什么说你们不能在一起?他逼你喝什么药?为什么……”
大庆跳到了祝红的脚面上,蹲坐在那里,抬头看着赵云澜,突然开口解释说:“自古听说有‘人鬼殊途’,可老猫这么多年,也没见过真正阴阳两隔还死乞白赖地要在一起的人,只是自古水往低处流,死气深重的人会吸取活人的生气,大概也是自然规律吧。活人生气流失容易,还回来却不简单,须得是对方把牵动元神的地方自愿奉献,鬼王生来可以比肩圣人,大概也没有妖族内丹一类的东西,那大概……就剩下心头血吧?”
赵云澜性格外向,但城府深沉,只要他不愿意,再大的悲喜似乎也能不形于色。
祝红听得只觉得一口气高高地吊了起来,可转过头去看他,那男人依然不言不动,脸色平静,被黄泉掩映得苍白如雪,却怎么也看不出一丝孱弱伤感,甚至让人想起无数次在天崩地裂的大灾里也岿然不动的天柱石。
祝红:“你混蛋!”
赵云澜万般无奈地一摊手:“我哪混蛋了?”
祝红终于被逼出了那句经典台词:“在你眼里,我到底哪比不上他?”
围观全过程的大庆用猫爪捂住脸,发现自己居然对这种八点档的狗血剧情喜闻乐见,实在是太降低猫的格调了。
赵云澜只好叹了口气:“你温柔善良纯洁漂亮,还是个妹子,哪都比他强。”
祝红:“那为什么我不行?”
赵云澜想了想,过了一会,露出两个小酒窝,低下头轻轻地笑了一下:“大概是我比较缺心眼吧——那么说的话,其实你也好不到哪去,你看,我作为一个新时代的烟枪酒鬼,嘴贫人贱,脾气也不怎么样,温柔体贴装不了三天半就现原形,还很能败家,过日子的事一点帮不上忙,祸祸起来倒是很有一套,连我亲娘都忍受不了,早早把我扫地出门了,你一个大美女,有什么想不开的?”
祝红含着眼泪看着他:“你少给我发好人卡!”
“真的,你不知道,”赵云澜慢吞吞地享受手里的最后一根烟,“其实你都不知道,我连袜子都懒得洗,买七八双轮着,轮完一圈再拎起来抖抖,按着味道深浅排个号,再轮一圈,然后随手塞进送洗的衣服包里,塞来塞去,老一只一只地丢,导致沈巍搬过来以后,我才穿上成双的袜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无法抑制地露出一点微笑,隐隐露出一点刻骨的温柔来:“我有时候其实都想不出他是怎么忍受我的,你大概也想不出他是怎么对我好的——以后你回族里也好,或者哪天想回来,我也欢迎,只是咱们商量个事,咱俩不提这事了好吧?世界上比我好的爷们儿满大街都是,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你说你二不二?”
他说着,把烧到了尾巴上的烟头掐灭了,仗着身高优势,把手放在了祝红的头顶,用力揉了揉她的长发:“我就是个没节操的死基佬嘛,跟着我有什么前途?来,女神,让你好好呸一口去去晦气,再给你个解气的机会,把人渣卡糊我脸上,就说你看不上我,不要我了好不好?”
祝红的眼泪终于憋不住了,“刷”一下流了下来,她哽咽着说:“呸,死基佬,鬼才看得上你,鬼才要你。”
赵云澜一想,她这句气话说得竟然还挺在理,颇有点祝愿他和沈巍百年好合的意思,于是笑了起来:“可不是嘛,鬼才看得上我。”
说完,他伸脚捅了捅大庆的肚子:“你们俩一起回去吧,路上小心。”
然后赵云澜头也不回地走上了奈何桥,径直从桥栏杆上翻了出去,敏捷地跳上了一条摆渡船,把上面没有五官的摆渡鬼被吓了一跳,赵云澜拍了怕他的肩膀:“哎,兄弟,跟你打听个路,我想去被封印的大不敬之地,怎么走?”
摆渡鬼脸白得像张白板,摆出一副见鬼的表情实在难度系数太高,于是二话不说,直接跳船扎进了忘川里,大概是不用喘气的缘故,半晌连泡也没冒一个。
赵云澜见自己一句话竟然把鬼吓得潜水,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坐在摆渡船上思量了片刻。
“黄泉下千丈,黄泉下……”赵云澜盯着脚下平静的忘川看了看,把沈巍的外衣叠平整了,放在了摆渡船上。
河里有微弱的幽魂露出头来,试探地伸手想去摸,赵云澜头也不回地说:“斩魂使大人的衣服,你也敢碰?”
幽魂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头扎进水里不见了。
赵云澜就卷起袖子和裤脚,十分光棍地跳进了忘川水里,远处响起女人和猫的惊叫,也吓跑了一大帮水里游荡的幽魂。
忘川水冰冷刺骨,阴间什么东西都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赵云澜的手表在水里发出柔和的光晕,他往下看了一眼,打算竭尽所能往下潜一潜,喘不上气来了再上去,谁知这时,脖子上挂着的水龙珠却忽然散发出白光,凝成了一个巨大的气泡,把他整个人包在了里面,赵云澜试探着放开了鼻息,惊喜地发现,他又能喘气了。
“这个太牛逼了。”赵云澜捧着传说中避水避火的水龙珠,感叹了一句,放松大胆地继续往下游去。
这一下,就不知下去了多久,上面摆渡船散发出来的洁白的光晕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往上是漆黑一团的水,往下也是漆黑一团的水,明鉴表好像成了个手电筒,只发光,不再走针,就像他的时间已经完全停住了。
周围游荡的幽魂也渐渐没了踪迹,又过了一会,连水也似乎凝滞不动起来。
没有光,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赵云澜发现自己心跳的声音变得非常吵闹,捂住耳朵也不能隔绝,鼓点一样,越是关注,就越是剧烈。
又过了一会,连明鉴的光晕也黯淡了下去,周遭开始变得一片漆黑,赵云澜在黑暗中不知下沉了多久,他几乎有种错觉,仿佛不是没有光,而是他的眼睛又一次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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