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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书房,她径直往左侧回廊走,走到最末的一间厢房,便见一位青年正在屋内读书。
屋子里很空荡,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桌,一把椅子。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便是纪逢礼给学生准备的书舍,在纪大儒的观念里,要想做出学问,那就得头悬梁锥刺股,还得远离会腐蚀人精神的温香软玉,过成苦行僧那般才好。
青年二十出头的年纪,长着一张微方国字脸,相貌平平,身上穿着洗到发白的长衫,头发也有些蓬乱毛躁,脚上的鞋履更是破了一个洞。
他看书极为全神贯注,双眼一错不错地落在书本上,连穗宁走进屋都不知道。
穗宁便站在一旁,看他时而皱眉,时而开怀,时而奋笔疾书,时而念诵诗文。
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发现穗宁的存在。
穗宁看了一会,也没打搅他,又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刚出来,就见红枣站在走廊尽头唤她:“小姐,夫人唤您回去用饭。”
穗宁哒哒地跑过去,被红枣牵着,两人一起往翠山院走。
“红枣,我刚刚瞧见杜臻了。”穗宁仰起脸,天真地问,“他还住在家里么?他自己家在哪?”
杜臻去年秋天来拜访纪逢礼,之后便一直在纪家住着,住了一整个冬天。
穗宁童言童语,红枣只当她好奇,便解释道:“杜郎君家在洛郡,不过已经没了,听闻他父亲原是老爷的同僚,不知因何获罪,多年前就罢官在家。去岁夏,河东那边发洪水,杜郎君家被淹了,家里人都没逃出来。他自己当时在书院里读书,得此噩耗,又交不上下一年的束脩,便收拾了行囊来投奔老爷。”
穗宁一时呆住了。
“洪水……死了很多人吗?”
平时没人跟她说这个,穗宁也从没想过。毕竟她只当自己重新投胎,只想好好当一回无忧无虑的小孩,感受家人疼爱。
每日里吃喝玩乐,碰不到的事情,自然不会去想。
红枣也不清楚这个,又见穗宁神情发闷,便将她抱起来,安抚道:“小姐,奴婢也都是听旁人讲的。咱们泰安县向来和平,又不近河近水,不会发洪水的。再说了,您是小姐,即便洪水来了,也不会有事。”
她只以为穗宁是吓着了,却不知,穗宁不是被洪涝吓到,而是为自己的无知无觉而震惊。
旁人不知,可穗宁心知肚明,自己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人。
她有着现代人的眼界和各种知识,还有上天赐予的善果树,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却只沉溺在自己的小家里,从没想过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
好似有一个无形的面纱,罩在她眼前,让她忽略那些看不到的外界的一切。
哪怕她稍稍探知一下,都该知晓,古代社会里底层百姓生活得有多么艰难。
“红枣,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小女娃抱着丫鬟的脖子,小脸搁在她肩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红枣温和地问:“那有人怪小姐吗?”
穗宁摇了摇小脑袋。
没人怪她,是她自己怪自己。
“那就没事了,没人怪小姐,小姐就没做错事。”红枣肯定地说。
穗宁鼓了鼓脸颊:“我知道我错了。”
“那小姐悄悄改正就好了。”
穗宁眨巴眨巴眼,握紧小拳头,一脸郑重地点头:“你说的对,我会改正的!”
反正她才五、啊呸、四岁,还来得及!
穗宁回到翠山院,跟邹氏一起吃午饭。
纪明繁中午都是在围炉院那边跟其他学生一起吃,是以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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