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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的小女孩坐在殿柱后,头发柔顺地披散下来,膝旁放着一把短短的、正与年龄相合的剑。
她年纪还小,但已经能看出日后的美貌,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尊冰雕玉琢的雕像,没有丝毫活泼的孩子气。
远处传来低低的议论声:“你们觉不觉得道尊新收的小师妹有点怪,每天练完剑坐在那里不说不笑不动。”
“是啊,小师妹确实可爱,但是脾气也古怪。”
“别在背后议论,你们知道师长们是从哪里把小师妹带回来的?沅河!”
“嘶——”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冷气,“那里不是闹了妖灾……”
“不止如此,据说小师妹是师长们从妖兽群里硬抢回来的!”
“天哪,那真是福大命大。”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有人悄声说:“你们有所不知,小师妹是被她父母扔下去的,师长们去救人的时候,她全家都被妖兽撕成了碎片,反倒是被扔进妖兽群里的小女儿逃过一劫。”
“怎么可能!怎么会把自己的孩子扔下去?”
“哎,那边地方偏僻,人的见识也少,家里的女儿不受重视——大难临头,日行舟只能带一个孩子逃走,可不就把小女儿扔下了?”
没有人注意到远处殿柱后孤单娇小的身影,年幼的女孩慢慢蜷缩起来,将头埋进了双臂中。
“爹!娘!”
几个兄姐的哭声和惨叫淹没在兽潮里,小小的日行舟一角蜷缩着两个孩子,充满恐惧地望着眼前扭打的父母。
慈爱的父母凶相毕露,扭打成一团:“只能带走一个孩子了,带小六走!”
母亲撕心裂肺:“带小五走,这是咱们的小儿子!”
父亲冷笑连声:“姑娘难道不是咱们的姑娘?”
“呸!”母亲重重一口唾去,“装什么相!老大老二老三老四不是你亲生的?你不就是觉得小六容貌出挑养大了方便你攀龙附凤吗?”
父亲索性撕下了那层慈父的假面:“小六的容貌不要说在这里,就是在河阳在宣州也没几个能比,其他几个孩子哪个比得上小六出息?”
女人凄厉的笑声响起:“是啊,生孩子容易,生出来绝色的漂亮姑娘难。女儿送出去方便你攀龙附凤,儿子想生再生上十个八个也一样——那我呢!我已经四十岁了,再生儿子就是要命——你打得好算盘,送我的女儿出去攀龙附凤,荣华富贵将来全给了婢妾生的贱种!”
男人一巴掌打歪了她半张脸:“闭嘴,贱人!”
“我告诉你,小五是我的命根子!”女人尖叫起来,“他是我的命,我下半辈子的命!”
夫妻二人拳脚相加,妻子的指甲在丈夫脸上抓出条条血痕,但抵不过男人力气大,很快开始挨打,她尖叫一声,目光狂乱,忽然往前猛扑出去,抱起小女儿就要往日行舟下面扔。
“你敢!”男人惊怒交加,一脚把她踹倒在地,抢下小女儿如珠如宝地放下,下一刻立即拎起儿子的衣领。
女人吐着血爬起来抱住儿子:“你有本事把我们娘俩一起扔下去!”
日行舟载人数量有限,眼看下方兽潮汹涌追来,男人心一横,扼住妻子脖颈,竟然要连妻子带儿子一同丢下去。妻子拼命反抗,两个孩子同时撕心裂肺大哭起来。
这是多么诡谲的一幅画面,父母彼此争斗,争相推儿女去死。母亲死死抱住儿子,像是抱住了后半生的希望;父亲却护住女儿,护住这条他寄予厚望的青云梯。
这对平时最恩爱不过的夫妻同时撕下了假面,像两只野兽扭打在一起,同时争着抢着拉扯两个孩子,要将自己属意的那个留下,另一个扔下去。
父亲不是父亲,母亲不是母亲。
年幼的景昀瞳孔深处倒映出父母可怖的脸,已经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下一刻,她身体一轻,身不由己向下坠去,跌入了汹涌的兽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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