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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杂的ktv包房里,手机屏幕定格在某张被放大的照片。照片里,女孩很有镜头感地扬着脸招手,笑靥如花,模样像极了骄傲快乐的小孔雀。林承雨的手指悬停在她脸庞。……真人和照片还是有些不同的。他淡淡地想。这几年虽然没什么联系,但在朋友圈里也看了不少她的自拍和vlog,本以为早已修炼成功,百毒不侵,没想到今天自己竟然还是那么毛毛躁躁……就和以前一样。见了真人,再看照片,就能回响起她的清脆笑音,浮现出她眨巴一双眼睛时的灵动模样。尤其是双手托腮,眼睛亮亮,笑容极甜美的时候——他只远远望去一眼,就知晓那个正侃侃而谈叫许什么玩意儿的方脸男人要倒大霉。……本该看戏才对的。他轻叹一声。明明这次倒霉的人不是自己。他早就下定决心不会再被她玩弄了。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恶劣的、冷漠的、没有心的、聪明的、漂亮的……他的手指在空气中,在她的笑脸旁无意识地划出细小幅度,写出“殷”的笔画之时,“殷容”两个大字突兀地在屏幕上震动起来。“嗡嗡——”手机一抖,差点掉在地上,林承雨攥稳了,看到黑色的界面上映照着自己惊愕的双眼。他腾地站起身来,走出ktv包房只需几秒。“……喂?”电话接通了。殷容那边半天没有出声,林承雨轻声念她的名字,似在确认,“……殷容?”-雨夜之中。殷容僵着脸没说话,听着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再次确认眼前男人的模样。她向来以自己50的视力自傲。明明从小又爱看书又爱看漫画,游戏也玩的飞起,电子设备从不离手,用眼绝对过度,但视力却从来都很给力,远处飞过个小虫子都能看清翅膀的颜色,还意外帮朋友抓过一次奸,连林隽怡都赞她“火眼金睛”。但此刻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男人闭着眼睛侧躺着,衣物被雨水浸了透,半张脸模糊地湮没在阴影处,殷容犹豫了几息,试着伸出脚尖,小心翼翼探在他肩上。稍稍一使巧力,男人便无知无觉地乖顺翻了过来,整张脸暴露在了昏暗灯光下,殷容倒吸一口冷气,退开半步。“殷容?”电话里传来林承雨的声音,有些急,“出什么事了吗?”“没、没事……”她下意识地回答,有些结结巴巴,问,“你在哪儿呀?”问完才觉得是句废话。几分钟前刚看到新鲜出炉的唱歌视频,他能在哪儿?还能在眼前不成?“在怡景路的金鱼会所,”林承雨问,“你在哪儿?出什么事了?”“我……我在路边,遇到……”电话里突兀地挤进一道轻快女声,“承雨?”声音清晰又有穿透力,殷容咬住了唇。她听出来那是“梁大小姐”梁韵灵的声音。这么想来,好像也是刚刚与他合唱歌曲的同款甜美声线。“哦,打电话呢,”梁韵灵很有眼力见儿,笑着揶揄他,“不打扰啦。”林承雨轻“嗯”了声,问殷容,“在路边遇到了什么?”“遇到……一条被雨淋湿的狗。”“然后呢?”女孩突然轻轻笑了声,笑里满是嘲弄之意。林承雨顿了顿,好似想明白了,声音骤然沉下去:“这条狗让你想到我了,所以你打给我,是吗?”“对。”回答得毫不犹豫。林承雨不再说话,沉默在两台手机之中蔓延,他不够平稳的呼吸声顺着信号传过来,雨越下越大,好像通通落进了装着殷容的玻璃罐子里,从脚、小腿、腰际开始一点一滴地湮没到她胸口,让她也有些喘不过气来。“殷容,”林承雨终于开了口,“我在伦敦的这几年,你过得好吗?”“当然很好了。”“那就好。”男声很平静,也很决绝,“既然你过得好,就不要再拿我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因为你不在的时候,我过得也很好。”话音落下,电话传来了忙音。殷容握着手机停顿几秒,才意识到林承雨竟然就这么直接地挂掉了她的电话。他竟然敢直接挂掉她的电话!她胸脯快速起伏几下,不知是气还是委屈,低头恶狠狠地望向了地上的男人。这一模一样的令人生厌的脸!殷容冷着表情,将她的伞微微倾斜成一个角度,雨水从伞面汇聚成一股细流,径直地打在男人无知无觉的面颊。抚过他的额,碎发被冲洗开来,露出更清晰的、和林承雨几乎一比一复刻出来的精致眉眼。伞面再往下一些,水柱打在他微微张开的柔软唇瓣上,水珠跳起,又进入口中,男人毫无知觉,不知吞咽,任由雨水聚满之后再从唇角蜿蜒向下溢出。殷容终于蹙着眉蹲下身来。她毫不客气地拍了拍他脸颊:“喂。醒醒。还活着吗?要叫120吗?”力气之大,几乎像是扇耳光似的,把他的脑袋都打偏向了一侧。男人好像恢复了些意识,他蹙了蹙眉,刚张开口,不慎雨水入喉,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殷容有些心虚,糊弄地拍了拍他背脊给他顺气:“还好吗?”他咳得厉害,清瘦的脊背一条棱似的弓起来,她拍着都有些不好下手。待男人迷蒙地睁开眼睛望向她,对视的瞬间,殷容心中又是一惊。老天,睁开眼睛的时候更像了——真的和林承雨长得一模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和林承雨从小学开始就是同学,从来没听说过他有个双胞胎兄弟啊!这……这难道是上天赠送给她的玩具吗?殷容思绪混乱如线团,她勉强从中抽出一丝理智来:“这位……先生。你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帮你叫救护车?”大雨纷落,如屏障一般,将她的声音切落,断断续续地传入男人耳中。……是谁?眼前的世界模糊,分开,又重叠,影影绰绰地形成了一个女人的轮廓。声调很温柔,她身上馥郁的香气混杂在潮湿雨汽之中,那味道让他熟悉又安心。殷容又去拍他的脸颊:“先生,你能听到我说话吗?”纤手起伏之间,熟悉的香味变得触手可及。男人抬起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被雨水冲得冰凉,触碰她没几秒却又变得滚烫。殷容开始有点急了:“你在发烧。”男人唔了一声。他往她的方向凑了凑去嗅,像确认了什么,很轻地开口:“……带我回家……”就连声音也与林承雨一模一样。殷容大脑停摆:“……什么?”“我真的不想在这里……”他混乱地咕哝了句什么,殷容凑近了听,终于再次确认自己听到的内容。他说:“……求你,带我回家吧。”熟悉的雨夜,熟悉的这张脸、这个人,用着熟悉的语气,说着似曾相识的内容。场景与过去重叠,理智的线被狠狠抽出,线团搅得更乱。殷容后退半步想要逃,才发现他将她的手腕握得很紧。完全不打算松开的样子。半晌,她终于听见自己的声音。理智、平静,却说出毫无理智的话——“你还能站起来吗?”殷容不知道一个成年男人竟然有这么重。好在他还有些不甚清明的意识,知道自己使些力气——可饶是如此,殷容将他搀上副驾驶,也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她扶着他起身时,男人半个身子倚靠着她,是那种很依赖的、完全不设防地倚靠着,湿淋淋地贴在她身上。他比她高出一个头,没什么力气地垂下脑袋,正巧抵在她额头上。殷容很想尖叫说“水水水你弄我一身水”,又想尖叫说“你把我的空气刘海搞没了”,但容不得她尖叫,对方一个踉跄,差点让她也稳不住身形。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地上了车,殷容累得呼哧带喘,随意扎了下头发,抽出纸巾擦了擦脸,转头发现男人已经窝在副驾驶上睡过去了。身子靠得离她很近,长手长脚无处安放,湿漉漉的脑袋搭在她腿旁。她绸缎一样的裙摆现在和他的发丝现在和一样湿了。suv的空间平时对殷容来说很是宽敞空旷,没承想塞进一个男人来瞬间就变得紧张逼仄,这狭小空间里,殷容甚至能感受到他起伏着的、灼热的呼吸。要快点送他去医院。殷容想。除此以外,她思绪混乱一片:这个男人是真实存在的吗?她穿到什么平行世界了吗?她这样的行为合法吗?对方发烧这么严重,不会死在她车上吧?如果死掉,她会承担什么法律责任吗?行车记录仪应该能记录她的施救行为吧?她浑浑噩噩地伸手去为他系安全带,发现他的衬衣扣子混乱之中被扯开了几颗,不过就算没扯开也是一样,湿透了贴在他身上,勾勒出年轻肉体的轮廓,春色无限好。殷容觉得嗓子发干,安全带从他滚烫潮湿的胸前滑过,将他整个人扯起来的时候,她想着林承雨现在好像也是这么高,衬衣领口解开的时候锁骨可能和他一样这么明显,也和他的身材一样好。她拿起林承雨的西装外套将男人的脑袋胡乱揉了揉,又随便地盖在他身上。……就收留他这一晚,她想。等明天的太阳升起,不管医生说些什么,不管他退没退烧,她都会让他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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