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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业绥即将弱冠,同龄人早就娶妻生子,厉害的已经生了好几个,郗氏夜夜都愁的睡不着,本打算先为长子纳几个妾繁衍子孙,但又顾及皇家和公主脸面不敢办。郗氏退一步想,这口气还是难平:“别家的女郎也就算了,为何会是渭城谢氏的。”她一介妇人不懂什么家国大事,但也知道自己夫君是如何郁郁而终的,当时已有八个月身孕的她也因此动了胎气,提前生产,但从安好歹是能成家了,也不用再等三年。“修书去隋郡,让从安早日归家。”【?作者有话说】“江河入海痴心妄想”:说明王谢望族对朝廷中枢权力的绝对把握,可以让其他世族永远进不了权力中心,王谢曾经的辉煌支撑着谢德有说这句话的底气。异母小妹鸡未鸣。玉藻与随侍进入居室,服侍女郎洗漱梳妆。已经起来的谢宝因跽坐在席上,见随侍端着水进来,将手中逐渐随手放在几案上,拿水洗脸洗手,再从另一个侍女手里接过帕子擦干,再穿好木屐下榻去妆奁前坐下,专门负责梳妆的侍女立马上前,用梳篦轻轻地从头梳到尾。谢宝因往手上抹着滋润肌肤的珍珠膏,玉藻在内室收拾好床榻后,走过来拿起一支镶嵌蓝宝石的金钗,簪在女子梳好的发髻上,又断断续续插了几支相配的华丽珠簪。女子放下粉盒,眼神淡淡的瞥了眼镜中:“簪两支素雅的珠钗已足够,其余的都卸了吧,珠珥也不用戴。”范夫人的阿娘在五个月前去世,虽然她作为外孙女在昨日已经服完小功[1]的丧期,但范夫人身为出嫁的女郎依然在大功[2]的丧期内。玉藻应下一声,然后手脚利落的将多余的都拿下来,重新簪上白色珠花,在女子黑锻般的云髻上显得像深山中悄然盛开的山茶。往西棠院去的时候,刚到庭院就能听见内室的呵斥声,仆妇侍女都跪了满地,看到五女郎来,纷纷抬头求救。谢宝因这才认得,这些都是在小妹紫薇院里伺候的人。灵霄也赶紧从里面出来,神色仓皇,见到庭院站立的人,急忙拉着往里面走:“女郎,快进去劝劝夫人吧,不然十女郎就要被夫人拿藤条打了。”谢宝因拉回这位在家中随侍范夫人八年的侍女,抿着唇作浅浅一笑:“如今这情况,你也要先与我言明是所为何事,不然我进去也会被阿娘所责。”灵霄这才恍然大悟过来,将今早的事情都大概说了一遍。十女郎谢珍果昨日刚出丧期,今日就已经拊手雀跃将牡丹拿给范夫人,尚未走出丧母之痛的范夫人听见大动肝火,再往下细查,前些日子还在服丧时也做过诸如此类的事,嬉笑玩闹一个不少,于是将紫薇院的一干人等全都喊来跪在这里。先罚女郎,而后再罚奴僕。谢宝因听后,许久没应声,这件事已经难有回寰的余地。范夫人是最重孝顺二字的人,她是家中幺女,从小最得阿娘宠爱,有着深厚的舐犊之情,先前得知丧讯时就直接昏倒过去,这几个月的丧期也严格按照古时的礼法所行,不食三餐,饭疏食水饮[3]。玉藻在一旁听着,生怕自家女郎真进去劝,范夫人的厉害她是见识过的,自己的事情绝不容旁人干涉,再者里头那两人是亲生的。她赶忙从旁劝阻:“夫人与十女郎是母女,应当不会真打,何况此事,我们女郎岂能随意管束。”
灵霄也叹息一声,这她何尝不知道,可如今也只有五娘还能说上点话:“那这可如何是好,十女郎还是个孩童,打坏怎么办,以后婚事也”素来便不喜欢谢珍果的玉藻在暗地里冷哼一声,事事都拿她还是个孩童来说,才能让她有胆量做这样不孝的事情,往年她家女郎为她善过多少后,又担下过多少范夫人的骂,怎么就没人来心疼了。然后又偷偷抬眼打量,见女子纹丝不动才舒畅一些。转瞬里面一声尖叫传来,清脆又凄惨的让人心惊,紧着便是密密麻麻的哭声,灵霄焦急的望向女子,玉藻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打一打才好呢。谢宝因像是突然回神,苦笑挂在嘴角:“我先进去瞧瞧。”玉藻下意识跟了一步:“女郎”一入居室,必然又是替十女郎受罚。谢宝因回头睨了眼,将手中纨扇递过去,随后提起裙摆上台阶,进了屋舍,只见谢珍果跪在地上抹着眼泪,范夫人跽在席上,扶持着凭几撑头,手中还握着藤条。她开口轻唤:“阿娘。”范夫人看过来,又望向跪在一侧的幺女,声音还带着一丝动怒后的急喘:“你可知你小妹都干了些什么事?”谢宝因这才仔细去看,八岁的孩童哭红眼,膝盖旁躺着一朵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花,髻上的红色发带也垂在身后。还未开口,范夫人即刻冷下声音,再没有任何的温情可言:“你身为阿姊可有尽到管教之责?”谢宝因急忙跪下,不做任何的争辩,垂头认错:“阿娘训斥的是,这些日子只顾着誊写往生经,是我疏忽小妹了。”范夫人高龄生下这个女儿后,身子便一直不好,又不舍得对宗族事务撒手,于是谢珍果就在几个乳媪的手里长大,有时拧不过这位女郎就会来请谢宝因过去,几年来连范夫人都默认她对珍果担有长姊责任。“往生经?”“那日阿娘哭着说梦见外祖母在黄泉受苦,我便想着替阿娘为外祖母誊写百篇往生经,好安外祖母的神魂。”尚在丧期的范夫人听到此言,触动了心弦,眼泪瞬间下来:“可怜你外祖母无法亲眼瞧着你出嫁。”谢宝因五岁被带到范夫人身边养,有时回娘家也会带上她,万事都顺着这个外祖母,哪怕流血也不吭半声,她的孝心使得孙太夫人对这个不是亲外孙女的女郎要更亲厚。说完这番话,思母的范夫人愈发悲恸,谢宝因是在三月过完的十七岁生辰,这三载来也已经行完四礼,剩下的就只差请期礼和亲迎礼。哭完这一场,她也没心思再管琐事:“此事你替我处置,你小妹以后不能再出居室,那些唆使女郎不孝的奴也绝不能轻饶。”谢宝因应下,出去也带上了谢珍果,又吩咐跪在院子里的仆妇侍女都先回紫薇院去,然后命人去请女医来。只有玉藻细心的赶紧小跑上台阶,弯腰拿帕子仔细拭去女郎裙裾上的灰尘。女医来过紫薇院后,留下些活血止痛的药膏,谢宝因拿指腹蘸取了些,往谢珍果没有留下伤痕的手臂上抹,细心劝诫:“夫人这几月哭倒过多少回,你身为女儿不能为其分担苦痛,也不应再去加重,外祖母待你也极好,孝期为何不肃静。”谢珍果疼得呲牙,想躲又不敢:“可乳媪们都说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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